無奈中大家隻得接受諸兒的建議,挑選了50個最能征善戰的,随諸兒和哲哲一同北上。其餘士兵從密林撤回離泃水稍遠的陸路,藏于農家之中,等待他們返程和齊國大軍的到來。石之紛如随諸兒北上,彭生作為副将,留守此處保障其他将士安全。
第二夜,諸兒聯系早已安排好的當地百姓,悄悄運了七八隻大竹排過來,這些竹排本來用于數日後渡河使用的。衆将士十人一竹排沿江而上,過了平谷下了竹排,大家再買了馬改為騎行,裝成行腳的客商,分成幾隊掩在人群中,朝大都進發。
諸兒盡管第一次踏入大都,但畢竟要事在身,也無心情欣賞當地風土人情。進入大都第一夜,便随哲哲各帶了三四個屬下,潛入了城内。其餘的将士為避免人多惹眼,都在城外等候。此時正是月初,一彎新月高懸在黑藍色的天幕上,令人意外的是城内的守衛并不像他們想象嚴密,大約是主帥征戰在外,城内的士兵比較松懈的緣故。
諸兒跟随哲哲左拐右挪,進了一個外面看來極普通的大帳,進去後正是被囚禁的哲哲的妻兒。看守的人大約考慮到對方畢竟是王妃和太子身份,所以并未用繩索捆着,隻是有幾個彪形壯漢守住帳門。此時已是午夜,無論是哲哲妻兒還是守衛都昏昏欲睡。一個守衛站在門口,眼睛時睜時閉。
跟随諸兒的都是齊軍一等一的拳腳高手,那些守衛怎料想此時竟有人偷襲,連救命聲都來不及叫喊便倒了下去。哲哲妻兒見到哲哲,自是難抑心中激動。四人抱頭擁抱片刻,便由兩個将士分别抱了哲哲的兩個孩子,哲哲拉着妻子的手逃出大帳。此時,石之紛如提醒哲哲,是否要将這幾個守衛滅口?
哲哲沉思片刻,搖了搖頭,說:“這些人本都是我族的好男兒,囚禁王妃也不過是他們遵守命令,他們并未真正為難我的妻子和孩子。咱們走吧!”
一行人随即又淹沒在夜色裡,朝城外逃去。卻說這守衛裡的一個,約莫半柱香功夫,竟緩緩蘇醒了過來。醒來發現其他幾位兄弟東倒西歪,王妃和小王子卻不見了,便趕緊跑到帳外點燃了狼煙。守城的士兵們立即集合起來,城牆上燃起了熊熊火把,剛好照映到逃到城門的諸兒和哲哲一行人。
諸兒和哲哲的随從雖是精兵悍将,但難敵對方勢衆,對方在諸兒他們外面圍成一圈,朝哲哲一行人攻來。有人倒下,便有新的上來,哲哲帶着妻兒更不能施展出拳腳來,圈子越壓越小,諸兒先扔了劍,其餘幾人見狀也把武器扔在地上,幾個人終于被擒住了。
哲哲對着為首的将領喝道:“你叫什麼名字?為何甯可為了剛剛篡位的哲别在此冒弑殺大王的罪名,也不願做我戎狄的好男兒?”
對方是一彪形大漢,雙手作揖說道:“大王,您身居王位,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可曾想到自己也會有今日?
我一年從頭到尾兢兢業業,如若不跟着新王造反,您又可會注意到我們?老王在位時,不論多忙,體恤我們守城的不容易,一年總會抽時間來看望我們和我們說說話。
您即位以來,從不關心我們這些人就罷了,為何還要裁撤我們守城士兵的人數?那些弟兄跟着我多年,你随便一句話就讓他們一家老小沒了吃飯的依靠。
這些您不知道,可新王第一時間就恢複了我們之前的人手配置和俸祿。所以,屬下隻能對您不住了!”
火把把夜空照得猶如白晝,諸兒卻看不清此刻哲哲的表情是憎恨多一些,還是懊悔多一些。
他上前一步,說道:“這位将士,我是當今齊國太子諸兒。我勸你放掉女人、孩子和我随行的将士,隻需押送了我和哲哲去見你們的新王就足以讓你一生富貴勿憂。你們捉拿女人和孩子原本就是為了誘引你們的王,他既被你們捉住再留他妻兒就無必要。此行帶着王妃王子路途颠簸,如果他們有三長兩短,新王怪罪下來,你可承擔得起?”
對方聽到諸兒自稱齊國太子,半信半疑間驚懼不已。齊國乃當今諸侯裡數一數二的強國,如果對方真是太子,那自己更要即刻把他送到新王營地,不然必擔不起此幹系。此時哲哲在手,再扣押他妻兒确實意義不大,反而隻會阻礙他們南行速度。這壯漢思索片刻,竟對着城門的守衛們說:“開門,讓王妃他們走吧!”
石之紛如和其他幾個貼身侍衛哪肯離去,但諸兒壓迫性的眼神讓石之紛如明白諸兒此舉必是讓他出城尋求支援,所以瞬間就抹掉了猶豫,他兩手各抱一個孩子,帶着其他幾個人離城去了。
諸兒和哲哲則束手就擒,被關進了四方形的囚車。囚車為防招路人耳目,外面蒙了雨布,混在其他押送糧草的車子裡。因茲事體大,這守城将領天不亮就集合了數百将士,押送着諸兒他們南下了。
卻說石之紛如幾個人帶着哲哲的妻兒出了城,并未看到有追兵或者埋伏,便放了暗号,城外其餘幾十位将士迎了上去,卻發現諸兒和哲哲不見了。
群龍無首,大家驚懼不已,石之紛如此時心裡更是難過加擔心,他強忍痛苦,說道:“兄弟們不要擔心,殿下身份貴重,料想那賊子也不敢輕易下殺手。
現在我們分頭行動,一隊人悄悄帶狄戎王妃和小太子先躲起來,不要再和我們一起行進,這樣大家都有危險。
我現在飛鴿傳書,看看我們大軍是否已到泃水南岸,若大軍到了便可派人來營救殿下;剩下我們這些人要暗地随行押送隊伍,看看路上有無機會救得殿下出來。”
将士們并無異議,幾位身手最好的士兵擁着王妃和兩個小王子先去投靠哲哲母族,王妃雖然擔心哲哲性命,但知和将士們随行隻會拖累他們營救哲哲,便答應了他們的安排。
諸兒和哲哲被鐵鐐捆了手腳,兩人分别被塞在兩輛運送糧草的車上,晃晃蕩蕩地南下了。
諸兒經過昨晚的惡戰困累交加,在車子的晃晃悠悠中居然睡着了。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在馬蹄的嘀得聲中醒來,隻見自己渾身沾滿了草屑,已是正午時分了。車行得極快,按照這個速度,大概再過兩天便會到達泃水。到了後,他們會把自己如何處置呢?
此時,懊悔才像潮水一樣湧上來。作為一軍主帥,自己沒有十足的把握下卻随哲哲潛入大都,落了個被捉的命運。
是自己太過輕敵?還是意氣用事,隻為了哲哲妻女就忘了自己主帥的職責?
再說那哲哲,守城的将領對他不滿頗深,國内的其餘大臣呢?似乎他并不能平衡好各方勢力才是這次内亂的原因。
況且當時若直接殺了那幾個看守哲哲妻兒的守衛,他們的行蹤是不是就不會被發現,如今也不至于身陷囹圄?
父王如果得知自己被捕,是着急多一些還是對自己失望多一些呢?無論如何,尚未開戰,自己已然是名聲掃地了。
正思緒紛紛中,蒙在外面的雨布掀起了一角,有人遞進來兩個饅頭,原來是吃飯時間到了。諸兒問道:“這位大哥,請問現在是什麼時間?車子行到哪裡了”。那士兵哪敢回複,隻是按上面交代說道:“别出聲,不然塞上你的嘴巴!”
雨布又蒙了下來,陽光透過雨布射進來,此時正是正午酷暑,囚車内似蒸籠般,滿頭滿身的汗水混着草料味,諸兒卻顧不得這些抓起饅頭塞進嘴裡,覺得沒有比這個更美味的食物了。
諸兒就在這樣的晃晃蕩蕩中又睡着了。突然,喧嚣聲和刀劍碰撞的聲音驚醒了他,外面是友是敵?可是沖着他和哲哲而來?
他朝車的一角更蜷縮了下去,然而刀劍的聲音越來越近。遮蓋在車上的雨布被掀掉了,突如其來的明亮讓他一時睜不開眼。這時熟悉的聲音響起:“諸兒殿下,果真是你?” 諸兒擡頭望了上去,鄭忽的臉在樹蔭的光影裡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