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望着婉的側臉，平時極白的皮膚這時鍍上了流金的光，滿眼滿臉都是期待的喜悅，不知她和初升的太陽哪個更美，更充滿希望。

等他好不容易調轉視線再望向遠處，太陽已經跳出來了，一輪紅紅的圓日瞬間點亮了雲海，點亮了大地。石壁後面傳來了大家的歡呼聲。婉覺得自己的内心也被太陽的光芒充滿，十多年來第一次沖破宮牆，那宮牆内的種種在太陽之下都變得如腳底的浮雲。

她轉頭正對上允溫柔的雙眼：“允，謝謝你，讓我擁有這一刻。”

允好似不受控制地吻上婉的額頭，又像驚到自己一樣輕觸旋即就離開。他強抑住自己洶湧的愛意，離開婉朝平台中央走去。

婉望着太陽漸高，心裡想着：“太陽日日升起，但這世上有多少人每日隻顧自己眼前事而奔忙算計，而從來想不到擡頭看看天空，更不知世界有多遼闊。

母親一生困在宮牆之内，父王恩澤如同雨露，幸福還是悲苦全靠父王的心意。我絕不做這樣的女子，哪怕有一絲自由的機會，我都要拼盡全力去抓住。”

太陽完全升上去了，幾個侍臣已經升好火，準備好飯菜。大家吃完又休息了一陣，慢慢往山下走了。下山的路又和來時不同。上山時大家隻顧着趕路，加上天色未曉，沿途風光并不曾細細領略。如今緩緩下山，才頗得了一些山中行走的樂趣。

允早上唐突吻了婉，心裡有些上上下下，下山時便有意走在前面，和婉拉開了些距離，婉倒似不曾發覺異樣似的，隻顧和阿嬌一邊走一邊品評欣賞深秋山澗美景，揮幾次路過，也熱情地為她們介紹有些景點的典故，落在前面的允的耳中，倒像是讨好、賣弄，允莫名地覺得今日的揮令人厭煩。

衆人回到山下時已經是傍晚了，大多數人都倦了，晚飯後都各自回帳休息，婉卻不願睡去，明日他們就要返回曲阜，她想再多享受一會兒這山野的夜。待阿嬌和阿房睡熟，婉悄悄溜出帳子，漫天的星子，此起彼伏的蟲鳴，是一個美麗的秋天的夜。

可惜今夜看不到月亮，婉正婉惜間，遠遠有一人走來，“大王，您怎麼也還沒有歇息？”婉詫異地問道。

“夜色太美，你不是也不忍辜負嗎？”允問道。

“可惜今夜沒有月亮。”婉感慨道。

“看到日出還不夠嗎？”允打趣。

“若是夏日夜晚，說不定還有流螢。”婉神往着說道。

“你跟我來！”允像被婉的話提點了，拉着婉的手便跑，後面的幾個值夜的侍衛不敢驚擾，也隻得遠遠的跟着。

婉不知所以，隻得跟着允往前跑，依稀好似朝昨日五彩溪的方向奔去。婉正要發問，隻見前面有點點綠光：“是流螢！”婉激動地叫起來。“你怎麼知道它們在這裡？”

“小的時候，我喜歡夏夜捉熒。母親告訴我流螢喜水，曾帶我到魯宮的洛溪尋到過流螢。不過現在已經是深秋，我也不過是想撞撞運氣罷了，不成想被咱們遇上了。”

婉是第一次聽允說起自己的母親。“你的母親，她美嗎？”婉問道。

“美，像你一樣美。”夜色蠱惑着人心，允捧起婉的臉龐，不再回避自己的心，吻了上去。是溫柔而冰冷的唇，婉不知是該回避還是迎合。溫柔漸漸變得激烈而深入，流螢在遠處繞來繞去。夜很冷，允的身子卻很熱，婉就在這忽冷忽熱中，戰栗着，疼痛着，從來不曾有的感受。

允感覺肩膀有水滴滑過，原來是婉的淚水，這激起了允原始的瘋狂，他要占有她，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靈，以後這女子，隻屬于自己，隻會屬于自己。

婉醒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環顧四周，這裡是允的大帳。允早已穿戴停當，坐在床榻，正在認真地翻閱折子。“大王，昨夜，我。。。”婉回想起昨晚的一切了。

允溫柔地攬住婉，在她耳邊悄聲說：“昨夜我們已經是夫妻了，你還不肯叫我的名字嗎？”

正在這時，帳外有侍衛的聲音響起：“大王，屬下有事彙報！”

“你站在帳外直說便是！”允說道，雙手仍不肯放開婉。

“禀大王，有兩件要事。第一件是宮裡傳來的消息，大王大喜了，敏夫人為大王又誕下了一位公子！”

婉的身子突然僵了一下，想掙脫允的臂膀，誰料允的胳膊把婉箍得更緊了。

“第二件呢？”允問道。

“第二件也是喜事，齊國有消息來，說齊國太子和周王姬也新誕下了一位公子，是太子的嫡子，齊王發了函給臨近相好的國家，邀請前往齊國為這位公子舉行慶生禮，咱們魯國也在邀請之列。”

“明白了，退下吧！”

“你不開心？”允問道。

婉沉默不語。

“不管你因為什麼不開心，那都是我們遇見彼此之前的事了。以後，并肩一起的是我和你。你說過希望用腳去丈量這魯國的山山水水，這件事，我們以後的日子一起完成，可好？”

婉繃緊的身體始終難以放松下來，許久之前，她也希望和另外一個人并肩一起，這已經是許久以前的事了。現在，有另外一個人說要和她并肩攜手，她願意嗎？

回宮已經幾日了，阿嬌自從秋遊回來，心情出奇地好，連着話也密了許多。

“夫人，齊王邀請咱們回臨淄，這是難得的好機會回齊。你怎麼拒絕了啊？你不懷念咱們甘棠殿的秋海棠嗎？”

“阿嬌，你忘記了，甘棠殿早已是其他人的居處了。”婉搪塞道。

“那夫人，為何大王這幾日來咱們鳳藻宮，你總是勸他多去敏夫人、紀夫人那裡？換做是别的人，費盡心思全是留住大王的心。”

“費盡心思留便能留得住嗎？”婉笑問道。“咱們在齊宮時，我母親暗自神傷的模樣咱們還見得少嗎？若母親不把父王在心中放得那麼重，說不定她現在還。。。”婉頓了一會兒。

“我發誓，隻要鳳藻宮還一日有吃的，我便不去争那點飄渺不定的寵愛。天大地大，快樂的事情多得是，我約了馴馬師待會要去騎馬，你灑掃完畢了沒事也多出去逛逛吧！”

阿嬌看着婉潇灑地朝鳳藻宮外走去，不解地搖了搖頭，暗笑面對着自家小姐，自己永遠都有操不完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