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你用毒害我,這一世……我也要你嘗嘗這滋味。
回到栖棠院,蘇宥棠揮手示意丫鬟們退下,眼底翻湧的恨意強壓不下,死死盯着鏡中的自己,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與平日裡判若兩人。
“秋檀姐姐,主子為何提出讓将軍納妾啊?”明溪一邊給院中的芍藥澆水,一邊眨巴着圓溜溜的眼睛問道。“主子那麼喜歡将軍,出征當晚,我親眼看見主子望着脫下的喜袍偷偷抹淚呢!”
她湊近明溪耳邊:“傻丫頭,主子這是在下棋呢,那位要納的林姑娘,可是将軍青梅竹馬的心上人,隻是家裡犯了事,她淪為教坊司桃姬,是将軍特意派人從教坊司贖出來的,”
明溪驚得水壺都歪了,灑濕了繡花鞋面。
“報來的消息中說那林姑娘性子驕縱得很,進府後必定處處與主子作對。”
三日後,将軍府前院紅綢高挂,賓客如雲,後院卻在操辦納妾之禮。
裴彥知身着禦賜的麒麟錦袍,腰間懸着新賜的斷嶽劍,站在廳前迎客,比幾月前離京時多了幾分淩厲鋒芒。
“恭喜裴将軍凱旋!”禮部尚書劉大人拱手上前,笑容可掬,"将軍大婚之日出征平定西北戰亂,功在社稷,皇上親封定西伯,這可是本朝頭一份啊!”
裴彥知唇角微揚,端起酒盞謙虛道:“是皇上聖明,彥知不敢居功。”
“裴大人真是孝順,蘇相好福氣啊!”
“裴将軍前途不可限量啊。”
……
他冷眼掠過滿庭朱紫,朝堂權貴盡聚于此。猶記當年裴氏門庭冷落,父親新喪,他雖頂着丞相内定女婿的名聲,卻也隻是寒門出生的相府門客,一個小小校尉而已,手中并無半分實權,不過是權貴眼中一枚随時可棄棋子。
裴彥知行至嶽父身旁,表現的恭謙有禮,擡手為其斟酒,“嶽父大人請。”
望着這位有着從龍之功的嶽父,還未至五十,鬓角卻已有幾縷銀發,那雙眼睛依然帶着鋒芒,眼尾的細紋平添幾分沉肅,背脊比年輕武将還要筆直三分,玄色朝服上的暗繡龍紋在燭火中若隐若現,處處透着久居上位的威儀,昭示着他與天子非同尋常的情誼。
“彥知啊,日後扶搖直上,可莫要學那些寒門新貴,做出寵妾滅妻的勾當才是啊。”
他執壺的手微微一頓,醇厚幽香的酒傾入杯中,映出他眼底翻湧的恨意。聲音卻溫潤如玉:“嶽父大人放心,小婿自當珍之重之。”
“你是個聰明人。”蘇相放下酒杯,聲音沉郁:“我蘇家在朝根基頗深,你雖為定西伯,但若無根基,在這京城怕是寸步難行。”
“年初兵部李侍郎之事,賢婿可曾聽聞?”
那位李大人因寵愛外室冷落正妻,被禦史台接連幾日不斷參奏,如今被罰在皇家别院灑掃庭院呢。
若不是當初以仕途要挾,此刻樂兒該是這伯爵府的女主人,是堂堂正正站在她身旁的正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一頂小轎悄無聲息地擡入偏院,成了見不得光的妾室。
“将軍。”管家掠過賓客匆匆走來,低聲道:“東宮派人送來賀禮,說是太子殿下不便親至。”
接過禮單掃了一眼。渤海上貢的珊瑚赤珠,翡翠鑲金馬鞍……
管家從袖中掏出一物,“這钗是太子殿下吩咐賜給林姨娘的。”
他把钗環裝進自己懷中,想着還是太子殿下明白他。
他在禮單上指了幾樣,展顔道:“其餘的處理了吧,另外,備一份回禮,就說改日我親自登門謝恩。”
蘇宥棠一襲正紅灑金裙褂端坐在主位,手腕輕搭在酸枝木椅的扶手上,看着一頂朱漆粉轎從西角門悄然擡入。轎簾掀起,露出林樂茹那張豔若桃李的臉——膚若凝脂,眼波流轉間平添幾分楚楚可憐,她身着桃紅妝花褙子,
林樂茹剛要屈膝行禮,突然盯着蘇宥棠的衣飾僵住了。那正紅色雲錦上金線繡着鳳朝陽的圖案,是唯有正堂夫人才能用的紋樣。她塗着玫色蔻丹的指甲猛地掐進掌心,幾乎要掐出血來。身上這身桃紅妝花褙子,方才還覺得華貴非常,此刻卻顯得如此可笑。
林樂茹手捧纏枝蓮紋盞,纖腰折出柔媚的弧度。桃紅褙子的領口微敞,露出一截雪白的頸子,發間步搖随着她的動作輕輕晃動。
“姐姐請用茶。”她嗓音甜膩似蜜,帶着教坊司特有的韻律。
蘇宥棠眸底淺笑卻未擡手,目光一寸寸地劃過這張熟悉的臉,猶如一潭深水折出絲絲寒意。隻見她微微傾身,薄唇貼在林樂茹的耳畔,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道:“妹妹這茶裡的‘朱顔醉’,可是在教坊司學的?”
林樂茹一驚,茶盞從指間墜落,“啪!”飛濺的瓷片與茶水潑灑在她桃紅的裙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