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宥棠有自己的打算。”她話鋒一轉,“倒是三表哥。”她貼近謝疏雲的耳邊,“秋獵注意太子。”
謝疏雲瞳孔驟然一縮,鎏金護甲猛地掐入掌心,“姨母知曉了。”
說罷兩人一前一後朝着金銮殿走去,蘇宥棠瞧着姨母已然落座,便擡腳準備進殿,在轉彎處忽逢一小宮女捧着鎏金酒壺,未及避讓便将壺中瓊漿盡數潑在蘇宥棠湖藍色宮服上,宮女吓得雙膝跪地,額角幾乎磕進磚縫:“奴婢……奴婢沖撞貴人了,請貴人贖罪。”
秋檀從陰影處現身,手中捧着一件替換的宮服。她低眉順目地福身,聲音輕緩:“夫人可要更衣?”
“附近可有能更衣的偏殿?”蘇宥棠開口問道。
宮女額頭抵着青磚,戰戰兢兢回道:“回夫人的話,東南角有偏殿。”說着她擡手指了指那偏殿。
蘇宥棠片刻後忽然輕笑:“下去吧。”
宮女顫顫巍巍起身,廊下宮燈搖曳,蘇宥棠發間步搖随着步伐輕響,在寂靜的夜色中格外清脆,仿佛某種無言的警示。
秋檀先行進殿檢查,隻聞見那香爐中似有媚藥,迅速退出殿外,“小姐,快離開這。”她邊走邊拉着蘇宥棠快步離開。
半道聽聞一行人急忙趕來,主仆兩躲在陰暗處觀察,竟是周妙瀾帶着東宮一行人朝方才的偏殿走去。
一行人剛轉過回廊,剛要現身的兩人,暗處突然伸出一隻蒼白修長的手,帶起一陣苦澀的藥香,玄色蟒紋袖口在月光下泛着金光。蘇宥棠驚得倒退半步,待看清來人面容,慌忙拉着秋檀行禮,“參見六殿下。”
他并未言語,隻微微颔首,示意她們跟上。之後将他們帶到不遠處的一座偏殿,“換了馬上回宮宴,無論誰問起,都說今日沒去過東南角的偏殿。”
“明白,謝殿下。”蘇宥棠的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情緒,他竟又一次幫了自己,這欠下的債要如何還?
蕭瑾聿轉身,眼前的女子已煥然一新,衣料紋樣與先前那件分毫不差。他暗暗勾了一下嘴角,倒也不是全無準備。
雖然身着華服,卻也壓不住她骨子裡的冷清,尤其是那雙眼睛……
蘇宥棠開口,深邃的眼眸如寒潭般望着蕭瑾聿袖口的金線,“殿下……太子動手了,是嗎?”她聲音極輕,卻字字清晰。
這般直接的提問,讓蕭瑾聿也沒預想到。放在平日裡是大不敬的死罪,但此刻偏殿外傳來周妙瀾的尖叫,讓所有禮法規矩都成了笑話。
蘇宥棠略有所思,是太子!是太子的計謀!今日宮宴周妙瀾與林氏的異常親近,太子起初望着自己的意味深長的目光,還有方才潑灑到自己宮服上的酒,偏殿的媚藥……
“呵……”她忽然低笑出聲。原來如此,父親那邊久攻不下,裴彥知又不上鈎,如今是要從裴府後院入手了,太子這些手段當真上不得台面。
檐角懸着的銅鈴被風撥動,發出細碎的聲響,宮燈在秋風中搖曳,投下斑駁的影子,蕭瑾聿清咳一聲,見她心下已經了然,随意開口應道:“嗯。”他望着院中茂盛非常的梧桐樹,不知在這深宮之中如何存活至今。
禁軍的腳步響起,往東南角偏殿而去,如今裡邊不是自己,想必是太子和其他女子吧。
“太子這般大費周章,可是是想裴彥知同我和離,讓林氏頂了我的位子?”蘇宥棠聲音中透着刻骨的冷意。
蕭瑾聿看向她,緩緩開口問道:“是也不是,怎不見你擔憂?”
“困在後院當個擺設?不如和離過的自在。”她輕松暢快地說道,似這一切皆與她無關。
他望着她不見半分波瀾的神色,忽然明白,她根本不在意她是否會困于裴府,甚至不在意她自己和離後如何自處。他胸口似被針紮般收緊……
“蘇小姐多慮了。”他指尖輕撫過袖口金線蟒紋,“林氏若真能坐了你的位子,那便說明……”
他蒼白的面容在月光下更無血色,薄唇微啟,一字一句輕緩落下:“你從一開始,就不該坐在這個位子上。”
蘇宥棠耳邊蓦地響起秋檀那句玩笑般的耳語:“六殿下心悅您。”她呼吸一滞,指尖無意識地撫上腰間玉佩,溫潤玉料下,刻着的小字突然變得滾燙。
“殿下。”她後退半步,“我該走了。”聲音輕得像是怕驚碎一場夢。
蕭瑾聿突然開口,聲音冷得像淬了冰,“太子想讓你和離後入主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