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聽好了,從今以後,不許踏足坤甯宮半步,否則,你這個太子,我必定要你做不成。”
薛柔也是一時氣惱失了智,嘴邊有什麼狠話就往出吐什麼,試圖給他個下馬威,事實上她心知肚明,太子廢立事關國本,哪裡是她說了算的。
薛懷義悉數看穿,平靜道:“太子自當每日向皇後請安,此乃老祖宗規定下的禮法,妹妹與我,皆更改不得。”
“好啊,你厲害了,拿祖宗壓我。”薛柔怒極反笑,“薛懷義,咱們走着瞧!”
言下,叫上三喜洋洋灑灑而去。
薛懷義駐足久望,直至前方空無人影,柔和的面龐風雲變幻,後有陰雲密布,未及電閃雷鳴,程勝一路尋來,得見的依然是熟知的那個寬宏溫潤的太子殿下。
一晃眼,及笄日來臨,衆臣俱攜家帶口入宮恭賀景帝最寶貝的小女兒。
崔家除開崔老夫人年事高腿腳不靈便外,舉家到場。
以往衆人的目光且向崔家二房聚焦,而今崔介尚了十公主,崔家二房可謂萬衆矚目。
偏生二房平時最低調,兼而崔壽餘夫人夫妻倆對薛柔頗有微詞,現下此等風頭,十足把他們赧得無顔見人。
餘夫人一道催促快走,生恐平常走動得勤謹的夫人們圍上來問東問西,崔壽依着她。
夫婦倆越走越快,堪堪将崔介落在後頭一大截。
崔介倒坦坦蕩蕩,遇着同僚該打招呼打招呼。
“崔大人。”
薛通迎面而來。
小妹及笄,薛通這個做哥哥的百般上心,提前兩日告假,回宮幫忙。
崔介、薛通一文一武,日常雖無過多交集,但此二人俱少年得志,互相也聆聽過對方的成就,彼此贊許有加。
加之即将親上加親,當然開懷暢談起來。
“薛将軍。”
崔介不喚九殿下,偏喚薛将軍,是為肯定他脫離于皇室的才幹。
薛通果然受用,當即邀崔介入後|庭弈棋,順帶将薛柔的好惡,事無巨細地告知,再以哥哥的身份,不厭其煩叮囑崔介務必用心對待薛柔。
崔介一件一件熟記于心。
有人歡喜有人愁。
自截胡崔介失敗後,舒婕妤又去求了太後幾次。
太後不鹹不淡的,單說崔家又不止崔介一個兒郎,她冷眼瞧着崔家長孫崔碌,撇開資質平平不談,身份、家底、相貌均算上籌。
舒婕妤氣得頭暈目眩,卻不敢質疑,以“再看看,不着急”支吾過去,灰溜溜回住處,再沒登過慈甯宮的大門。
舒婕妤氣憤難當,因忌憚太後,不敢造次,一腔怨恨便轉移到了鐘秀宮當差的奴才頭上,隔三差五怒罵,嚴重起來還要動手打人。
母親這般不理智,薛嘉也很頭疼,常常規勸:“黃了就黃了,我又不是沒人要,今兒沒了崔介,明兒更有王介李介。母親冷靜些,仔細氣壞身體。”
坦白說,這次的挫敗于薛嘉而言,沒有不甘,沒有難過,反而抱有僥幸:
薛柔崔介成了,薛柔肯定得搬出宮,屆時宮裡便無第二個人壓她一頭,那因顧忌薛柔得寵而不得已敬她、讓她的太子哥哥,從此也無需違背意願,盡可喜他所喜,厭他所厭。
兩全其美,一箭雙雕。
舒婕妤直跺腳:“縱觀京城,還有哪家能與崔家媲美的!這下子可好了,不指望崔家,咱們母女真跌到那些小人嘴裡去了……!”
薛嘉脫口而出:“還有太子哥哥啊!”
末了才覺欠妥,解釋道:“我的意思是,隻要咱們好好對待太子哥哥,來日太子哥哥斷然不會虧待咱們的,母親不必憂心忡忡……”
舒婕妤靜下心細思量,确實有理,心下開解不少,遂叮咛薛嘉以後多在太子面前露露臉,表表關懷。
薛嘉樂意之至,趕上薛柔及笄宴這日,其他的不管,一味尋覓太子。
縱目找了一大圈,總算在一條抄手遊廊的末端找着了人。
“太子……”話到一半,卻見一側的月洞門下穿出一抹豔色,是薛柔,她與三喜有問有答:
“你果真瞅見小崔大人和九哥哥在廳裡下棋?”
“沒錯,奴婢瞧得真真的。”
又見薛柔拍着三喜的肩膀,點頭笑道:“好丫頭,回頭我那妝奁裡的首飾,任你挑揀。”
然後,主奴二人越向月洞門那頭,漸漸不可見了。
薛嘉已然收起探究之意,而廊下的薛懷義始終未動彈,凝視着那道四下空無一物的月洞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