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哪怕閉上眼，落在她臉上的視線依舊灼熱。同樣的場景，換了不同的人，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偷窺也這麼明顯，陳爾若後悔莫及。

但很快，她裝睡裝着裝着就真睡過去了。

*

一覺醒來，車已經進了白塔。

窗外的場景終于不再是單調逼仄的樹林與泥沼，是幹淨整潔的街道、現代化的高樓大廈，以及伫立在遠方的巨大高塔。

深山老林裡待久了，一朝重返人類社會，陳爾若打開窗舒暢地呼吸，車速降下來後，風吹的速度剛剛好，她整個人都活過來了。

簡單和栗希他們告别後，她火急火燎地拉着陳宿去買了個新手機。

離這兒最近的是一個她從未踏足的高檔商城，櫃台的服務員服裝得體，笑語晏晏，極力推銷新出的産品，還貼心地給她端來茶水。

這裡服務好，産品優質，價格當然也非常漂亮。想到自己苦了這麼多天，即将苦盡甘來，陳爾若一咬牙，給自己買了個最新款的。

手機信息導入還得一段時間。

她坐下來，先把買手機的錢轉給陳宿，然後才去問蔺霍，她的酬勞什麼時候到賬。

結果信息發出去沒幾秒，銀行卡到賬二十萬的信息就彈了出來。

剛花出去的錢就收回來了，陳爾若一時壓不住上揚的嘴角，也忍不住想炫耀的心情，把錢到賬的界面湊到陳宿面前，眼睛亮晶晶的，期待地望着他。

然而陳宿瞥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表情甚至更冷淡了些，徑直走到櫃台前，挑别的電子設備。

見他這幅樣子，陳爾若高興的心情霎時消失了一半，她又尴尬又失落地收回手。

她安慰自己，對于陳宿來說，這些錢應該不算什麼，也怪不得他沒反應。

酬勞到手，她理所當然地選擇犒勞自己，結果還沒逛兩圈，她就拉着陳宿灰溜溜地出來了，用新手機導航去最近的小吃街。

出了商城，陳宿問她：“剛才那件裙子，你不是挺喜歡的嗎，為什麼不買？”

“一件裙子要我五萬哎。”

想到價格，她忍不住咂舌。

陳宿：“……你錢不夠了？”

陳爾若搖搖頭：“不是錢夠不夠的問題，我隻是覺得不值而已。那條裙子還沒好看到讓我覺得非買不可，要是真的因為沖動買了，買回去我才後悔呢。”

他沉默片刻，暫且接受這個理由：“不買衣服，那為什麼也不在那兒吃飯。”

聽他提起這個，陳爾若不禁吐槽：“一點吸引力都沒有，我看了一圈，都是那種看着精緻，實際上不頂飽的東西，賣得比黃金還貴，我可不想當冤大頭，去吃幾百塊一份的生菜，還當面給我掰……當面給我挖也不行！”

“右轉三十米，到達目的地。”

手機導航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起。

天色漸暗，他們身旁陸陸續續有了行人，湧入面前那條燈火通明的小吃街。

一對邊走邊吃小吃的情侶迎面走過來。

女生眼前一亮，“哎”了一聲，直接把沒吃完的煎餅果子塞給男朋友，轉頭就去買梅花糕。

男生也不抱怨，自然而然地把她吃剩的東西塞進嘴裡，含糊不清地喊她的名字，小跑跟上去：“思思，人多，你慢點！”

在車上餓了一天，饑腸辘辘，陳爾若就盼着這一口了，聞見香氣，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她興奮得，拽着陳宿的手臂就往小攤上擠。

她身形小，方便在人潮裡穿梭，陳宿卻被她拽得踉踉跄跄，還要側身躲人，無奈：“你能不能慢點。”

事實證明，餓的時候不能放縱自己随便買。

結果就是，陳宿一隻手拎購物袋，另一隻手拎着各式各樣的小吃，完全騰不出手。他個子高，長得也帥，兩隻手拿滿東西，在人潮裡極為顯眼，不少人偷偷瞄他。

路邊也沒什麼能坐的地方，陳爾若尬笑兩聲，趕緊把買的奶茶插好管遞到他嘴邊，向他保證：“我真的買完了！我現在就幫你拿！”

陳宿：“……幫我拿？”

陳爾若也知道自己不占理，軟下聲音：“我請客，你就幫我拿一會兒吧。”

他低頭喝了兩口奶茶，沒跟她計較。

打出租前，陳爾若已經把小吃解決了大半，胃裡塞的滿滿當當，她長舒一口氣，坐在花壇邊緣歇歇腳。夜風吹拂，她閉上眼，享受着難得安谧的一刻——在陳宿身邊。

“你之前，很缺錢嗎。”

他突然問起的話讓她怔了半天。

陳爾若思考了一會兒，最終誠懇地搖頭：“不缺，我之前工資也不算少，又不用額外出房租，肯定不缺。”

陳宿看得出，她沒有撒謊。

他譏諷地勾勾唇角。

那為什麼，收到蔺霍給的錢她要那樣炫耀地讓他看？想和他分享喜悅嗎？

一種難以言說的酸意和嫉妒讓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他冷冷地問：“我之前給你的那張卡呢？”

這麼多年，她一筆都沒有花過。

陳爾若聽得一懵，皺着眉頭想了半天，猛然想到，十六歲生日那天陳宿塞給她一張卡。她哦了一聲，意識到什麼，笑着問：“怎麼，你遇見喜歡的人了？如果你最近要用，那我回去找找，我一直存在保險櫃裡呢。”

“……”

看着陳宿不太好的臉色，陳爾若又不理解了：“你當時不是跟我說要留給喜歡的人嗎？你喝醉了，把卡塞到我手裡。我幫你保管了，而且我又沒弄丢。”

“……”

“你看我幹什麼？”她疑惑，“我真沒弄丢，就在家裡，我也沒騙你啊。”

“陳爾若。”

陳宿突然笑起來，像是冷笑，又像是咬牙切齒：“我從來不知道，我居然能這麼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