鍋裡冒出蒙蒙白霧,清甜的米香往外飄。
哨兵身上穿了件簡單的白襯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清晰的肌理線條,處理食材的速度極快,有種在野外處理獵物的利落感。
他腰間束了件黑色的圍裙,細繩勒着襯衫,将腰線勾勒分明,從背後看過去,寬肩窄腰,腿又長得驚人,格外的吸睛。
陳爾若趿着不合尺寸的拖鞋啪塔啪塔地跑過來,把亮屏的手機遞到他面前。她嘴裡叼着乳酪面包,想通知他來電話,也隻能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嗯嗯。”
“衛介”。
屏幕上亮着兩個大字。
蔺霍拿過手機,瞥了眼就挂斷電話,解開腰間的圍裙,把竈台的火擰上:“燕麥粥炖好了,你去拿碗。”
陳爾若轉身去架子上拿碗,手捏住面包,騰出嘴問他:“你不接電話嗎?我看已經打了兩遍了,還以為有什麼急事。是你朋友?”
“嗯。真有要緊的急事不會讓他來通知我,催我回去而已,不用理。”
陳爾若端碗的動作一頓,假裝不在意地問起:“你要回東部軍區了?”
她對蔺霍的家世背景不算太了解,但從白塔高層看重他的态度中能窺見一二。
白塔中普通人與哨兵向導的比例極低,接近五十比一的比例,高級哨兵的數量更是少之又少,極為珍貴。
陳宿當上高級哨兵之前,他們兩個人蝸居在城區一間兩居室裡,地方雖不算小,但也稱不上多舒服。
當時她上學住校,不覺得有什麼,後來陳宿進級成為高級哨兵,白塔直接下發了一套别墅給他住,訓練設備、日常服務一應俱全,她跟着沾了光,才意識到高級哨兵的身份與普通人有何不同。
如果蔺霍隻是為了這次任務在這兒暫住一段時間,白塔高層就可以連夜為他騰出一間别墅,連裡面的家具都換上嶄新的,那他的身份不言而明……絕對遠超她的想象。
“嗯,我還要回去一趟。”
蔺霍用木勺攪了攪粥:“這次被調來西部軍區執行任務,是我父親的授意。近兩年全球各地災變嚴重,變異種的繁殖速度加快,白塔劃分的危險區也進一步擴大,借此奪權斂财的家族不在少數。各大軍區的人都費盡心思想往中央軍區擠,但每年名額有限,審核也比較嚴,需要提前打基礎,做點實事。”
哨兵一股腦說了許多她從未聽過的信息,陳爾若大腦處理不過來,撿了最重要的問他:“中央軍區是什麼?”
她隻知道白塔覆蓋全球,相當于聯合軍區,不會出現由某個國家全權掌控的情況。他們從各個國家的普通人中發掘哨兵與向導,提供最多的資源培養他們的能力,用來處理尋常士兵處理不了的變異物種。
由于大國物阜民豐,人才資源可以自給自足。白塔在某些國家,比如美國、俄羅斯、中國等,建立由它們單獨管轄的分部。
執行任務之前,陳爾若甚至不了解東西部軍區之分。他們這些普通人,提起白塔就統稱為白塔,最多知道她所處的地方是中國白塔分部。
“中央軍區可以理解為中樞,屬于白塔最高軍區,白塔的核心,有下發任務的權力。”
蔺霍伸手去拿碗,發現她沒遞過來,困惑地低頭一看,看見她聽得入神,眼睛亮亮的,情不自禁地問他:“還有呢?”
他簡單把話講完:“總之,所有能力達标的哨兵和向導,最好的歸宿就是去中央軍區任職。”
陳爾若了然,想了想,難以置信地問他:“連你的能力都不達标嗎?”
蔺霍的能力已經是哨兵中的佼佼者,如果他還夠不上格,她幾乎不敢想象中央軍區的哨兵和向導都是什麼等級的變态。
“前幾年就達标了。”蔺霍似乎并不想提及這件事,沉默片刻,“隻是我還不想去,就把名額讓給其他人了。”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
還不等她追問,蔺霍上前一步,捧住她的臉,用了幾分力,擠得臉頰上的肉微微鼓起,他警告地問:“陳爾若,你要不要吃飯了?我自己都不急,你就這麼急着趕我走。”
陳爾若隻好讪讪住嘴。
吃飯的時候,她吃得心不在焉,勺子在粥離攪來攪去。
如果蔺霍馬上就要離開,那她該怎麼辦,難道要跟着他走嗎。她如今在白塔沒工作,咬咬牙離開也不是難事。
她的精神暴動越來越不穩定,軟磨硬泡地待在蔺霍身邊,她尚且還能解決。如果他離開了,而他們的戀愛關系存續,她也不可能再去找其他人……再者,高級哨兵又不是地裡的大白菜,哪兒是說能找就能找的。
可要是跟着蔺霍去了東部軍區,她又該怎麼和陳宿解釋?又能否适應那邊的環境?
“粥鹹嗎。”蔺霍問她。
她腦袋放空,壓根沒聽他問的什麼,敷衍地回答:“嗯。”
面前的粥突然被移開,陳爾若握着勺子,發懵地擡頭,正對上蔺霍平靜深邃的眼睛。他已經吃得差不多了,碗筷規整地擺在桌上。
氣氛凝固了一瞬。
或許是她的錯覺,又或許是哨兵的氣質本身格外有壓迫感,他隻是靜靜地坐在那兒,盯着她看,手下的餐桌仿佛就變成了冰冷的審訊桌,随時可以将她從内而外剖析幹淨。
她心裡發慌,生出些微妙的不安。
“我往粥裡放了糖,哪兒來的鹹味。”他問,“你在想什麼,想得飯都吃不下了。”
“我……”
陳爾若還沒想好要怎麼跟他說,電光石火間,猛地想起另一件被她抛諸腦後的事情。
遭了,她偷跑出來這件事,她還沒告訴陳宿!
*
天格外熱,昨也下了場瓢潑大雨,淋在草叢上的水被高懸的烈陽照耀着,快快地蒸發,鮮花嫩葉都鍍了層漂亮的碎金。
别墅的門猛地被推開,女孩兒腳上趿着拖鞋,匆匆忙忙跑出來。跑到大門口,她突然停住腳,神情尴尬地轉過身,對着站在台階上的男人比了個口型:“我明天再來。”
她逃似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視野裡。
蔺霍沒有阻攔。
還沒吃完早飯,她似乎才意識到自己是悄悄跑來的,衣服也不換,慌忙要走,仿佛待在他這裡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他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