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空調開得很足,電視機播着當下熱門的偶像劇,茶幾上提前擺切好的果盤,還有兩杯沒開封的奶茶備在旁邊。
演員對話的聲音被陳爾若用遙控器調小,她抱着抱枕趴在沙發上,喉嚨被壓住,她的聲音悶悶的:“陳宿說,他不是我的監護人,沒必要管我去哪兒……你說,他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
申蕊今天穿了身卡通的粉色連體睡衣,頭發束成丸子頭,毛絨發箍将淩亂的碎發推到額頭後,她的顴骨偏高,眉眼細長,三白眼,看人時總有種蔑視的感覺,嘴唇厚而性感,隻是渾身的穿搭與那張冷淡又美豔的臉毫無關聯。
她把桌上洗好的草莓往她面前推了推,翹起腿,張口就沒好氣地罵她:“陳爾若,你弟現在不管你不是挺好的嗎。怎麼,你是天生挨訓體質?不管你,你還不舒服了?”
“我就是覺得怪怪的。”她嘟囔着。
申蕊冷笑:“你現在才覺得怪是不是有點太晚了?”
“什麼?”陳爾若沒明白她的意思,困惑地看向她,“太晚了是什麼意思?”
“你不覺得你弟之前也很怪嗎?”
申蕊扳着手指頭給她列舉:“平時也沒見對你有多好,但各個方面都要管着你。你工作他要替你安排,外出去哪兒他要問清楚,最離譜的是你談戀愛……”
她突然頓住,恨鐵不成鋼地用手指戳了戳她的額頭:“算了!我說了也白說,你自己半點姐姐的威嚴都沒有,任由他管,事事都要和他報備,哪裡有個姐姐的樣子啊!”
這一下戳得很用力,陳爾若吃痛地閉上眼,小聲埋怨道:“之前你罵我慫包,讓我硬氣點,還讓我找理由罵他一頓,可上次他過來你不是也怕他嗎……你還說我……”
申蕊氣笑了:“你是他姐,我是嗎!”
陳爾若揪了個草莓送到她嘴邊,好聲好氣地求饒:“好啦好啦,别生氣了,吃個草莓,我工資到賬之後專門給你買的……喏。”
申蕊毫不客氣地咬住她遞過來的草莓,囫囵吃下去:“不說你弟了,說說你那個男朋友。照片我看了,臉确實帥得慘絕人寰的,身材也不錯……”
她挑起眉,啧啧兩聲,捏住她的下巴,扭着滿意地看了看:“總的來說,配你勉強夠格,光看外表,這門親事我覺得不錯。”
似乎想到了什麼,申蕊狐疑地看向她:“但他是怎麼被你拿到手的,陳爾若,就你這三棍子打不出個屁的性子,我真是完全想象不到……别是藏着什麼雷吧,你坦誠跟我說,他别的地方沒毛病吧?”
陳爾若思考片刻,誠懇地搖了搖頭:“沒有,他人挺好的,各方面都挺好。”
“真的嗎?”申蕊皺起眉,“說實話,我看他那張臉,長得就夠招蜂引蝶的,感覺不是什麼……純情挂。”
她讷讷:“那個,他跟我說他之前沒談過……”
“陳爾若,這鬼話你不會真信了吧?”
申蕊眼睛瞪大,難以置信:“你真信男人嘴裡,說你是他初戀啊?”
“不是,你聽我說,他真的……”
陳爾若慌忙張口,想要解釋。
“老天啊,沒我幫你看着,出去一趟你真栽情網裡了!哪個賤男人敢這麼騙你!”
申蕊氣得腦殼疼,她坐直了身體,把她也拽起來,嚴加拷問:“陳爾若,你老老實實給我說清楚,你倆到底談到哪一步了!”
“親嘴沒?”
“……親了。”
“進一步呢?”
“……”見她皮笑肉不笑,陳爾若蒼白地解釋,“這個是我主動的,不怪他……”
越聽她說話申蕊越來氣。
她從上學那會兒就知道陳爾若是個總把情緒悶在心裡的笨蛋,長了張又漂亮又好欺負的臉,像個小白饅頭,誰都能捏一把。
她的脾氣和她截然相反,因為年少輕狂,拎着凳子把班裡那個追不上她還惡意造黃謠的男人砸得頭破血流,被迫轉學。
她本想着到新學校遏制壞脾氣,結果忍了沒幾天就再也忍不住。每次轉學,她媽頭疼地問她為什麼又惹禍,她隻有一句話,誰讓她身邊的賤人那麼多,欠罵又欠打。
後來她媽車禍沒了,她爸再娶,也不管她了,她慢慢也就把自己的脾氣調理好了。
最後一次轉學,她以為自己能安安靜靜地把學上完。但撞見班裡小女生被那群賤人在冬天潑冰水,她最終沒忍住,拿着髒兮兮的拖把把人趕走,追着她們破口大罵。
她以為她罵爽了,放學後卻沒出息地跑到廁所哭鼻子。禍不單行,在馬桶上坐了沒一會兒,她又發現自己來月經了,用這個月打工的錢,新買的淺卡其色的褲子也被弄髒了。
她獨自蜷縮在那間狹窄的廁所隔間裡,疼得不想動彈,準備等到班裡的人都走光了她再出去。卻沒想到有人敲響了她隔間的門,小聲地跟她說:“你在裡面待很久了……”
她疼得煩躁不堪,沒好氣地說:“催什麼啊!别的廁所沒坑位嗎?”
外面沉默許久,悶悶地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想來跟你說謝謝的……”
頓時,她窘得臉都紅了,磕磕絆絆地讓她幫忙買包衛生巾。
女孩子間建立友誼,是件很講緣分的事,或許是有共同的愛好,又或許隻是給予彼此的一點好意,由某個不經意的契機,萌發出無可替代的感情。
理所當然又順其自然的,放學後,她們會默契地相伴走出校門,午休時,她們會坐在一起吃飯聊天,吐槽瑣事。
往往是她在講,她在聽。
隻是陳爾若總會偷偷多買兩份菜,借口吃不完,分到她清湯寡水的碗裡。或是借着每個無關緊要的節日給她送禮物,連兒童節她都送了盒牛奶糖給她,便簽上寫着“别生我的氣了”,旁邊畫着“???”的表情符。
——為她偶爾無意識地疏遠她。
陳爾若是個又好欺負又經常惹人生氣的笨蛋,申蕊早就知道,她和她弟弟的關系也複雜在這裡,所以她不會過多地幹預。
可她身邊那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男人怎麼敢這樣哄騙她?
她冷笑:“你不準說了,我倒要看看那死男人是個什麼東西,能把你迷成這樣!”
說罷,申蕊利落地扯掉皮筋,棕卷發落下來,她起身往卧室走,不忘囑咐她:“趕緊換衣服出門,穿我給你買的那身名牌。你來之前,我接到消息,咱上學的時候,班裡那個看不起咱倆的賤人要開同學會,聽說今天白塔公布匹配度的日子,為了炫耀自己的實力,還專門挑了白塔内的酒店。”
陳爾若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不解追問:“我們去幹嘛啊?”
“今天晚上,大部分哨兵向導都會聚集在那一塊,正好把你男朋友叫來。我扇完那個賤人的臉,順便去……”申蕊不自然地輕咳一聲,“順便審審他,看他夠不夠格。”
*
高聳的大廈群伫立在三座金字塔型的建築中央,如鎮守的利劍。如果說基地是坐落在荒漠中的綠洲,這片建築群就是紮根在綠洲中的晶石。其表面覆蓋着特殊材質的玻璃,在黃昏夕陽下熠熠閃光,如寶石光澤,森嚴而華麗。
大廈群與一塊巨大的屏幕遙遙相對,上面浮動着無數的字符,單調、繁複,象征白塔作為數據中心所收集到的信息與資源。若發生危險,屏幕也會及時發布警告通知。
公開匹配度,僅僅是白塔區域内哨兵與向導建立聯系的一項活動。大屏幕并不會将所有人的姓名信息公開在上面,會适當地遮蔽姓名中某個字,再由白塔的系統滾動排列名單,用信息專門通知與之相匹配的單身哨兵或向導。
牽線搭橋,圖個氣氛。
不少哨兵眼巴巴盼着有向導與自己的結合度高一些,若真登上了名單,接觸後,彼此兩廂情願,極大概率會被白塔分配成婚。
夕陽漸落,無數人翹首以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