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隻是個燒火丫頭,但在府裡也有幾年,主子身邊的大丫鬟和掌事婆子都該是認得的。
可能是柳姨娘院裡不常露面的丫鬟。
白婳叫海棠又拿了二兩銀子給她,吩咐道:“若那人再來問,你就說事情已經辦妥了。”
小丫頭歡喜接了,她一個月的例錢也不過五錢銀子。
她說:“若那人再來,我再回禀姑娘。”
海棠将人送走之後,回到屋内,白婳正打開那紙包。
裡頭是一些淺紅色的粉末,聞不出什麼明顯氣味來,不知是何物。
“這是什麼東西?”海棠湊上來看一眼,直覺不是什麼好玩意。
白婳搖頭,“但既然敢叫丫鬟下,想必不會是反應大的藥物,應是慢性的。”
海棠有些憂心:“……姑娘,方才她說,提拔去二公子院裡做三等丫鬟?”
“不會是二公子。”白婳笃定道。
海棠這才松口氣:“那就好。”
柳姨娘是外人,找到把柄回擊,如何處置都好說。
但二公子是侯夫人的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要麻煩的多。
“萬一事發,這丫頭事先被誤導過,求起饒來,第一口就咬二公子,他們自然能摘得幹幹淨淨。”白婳聲音轉冷。
明肆回來,就成了擋箭牌。
有他擋在前頭,跟她相關的所有事都能說得理所當然。一旦對峙起來,當年那些醜聞,也會反反複複被拖出來鞭屍。
海棠:“那我們……”
白婳将紙包好,“不急,先弄清楚這究竟是什麼東西。我去趟葉大夫那問問。”
葉大夫是侯府的府醫,是侯夫人一手提拔上來的,白婳信得過他。
結果葉大夫眉頭深鎖瞧了半晌,又撚起一些在指腹磨搓、輕嗅,最後竟是沒能分辨出這是何物。
“……白婳小姐,此物您從何處得來的?”葉大夫很是不解,“不像藥,也不像毒。或許是尋常色粉?”
白婳臉色沉吟,并未多說什麼。
既然是要下在她的飯食裡,必然不會是尋常粉末,會有作用。
但葉大夫的醫術雖不比宮中太醫,也算是一方杏林妙手,連他都不認識的東西,撷芳院從哪弄來的。
“一位友人托我幫着問問的。”白婳叮囑道,“還請葉大夫莫要外傳。”
“是,小的有分寸。”
秋雨陣陣落寒,轉眼起了北風,枯葉落了滿地,秃枝上連鳥兒都少見了。
花廳裡那個燒火的小丫頭名叫小六,每五日悄悄到葳蕤院來一趟,将藥包塞給海棠。
“海棠姐,我跟那人說了,每次都親自下進飯菜裡。我還裝作緊張問她,會不會叫郎中看出來,她叫我放心,白婳小姐吃下去隻會有些貪睡犯困,不會叫郎中。即便叫了,脈也把不出來。”
小六年紀不大,心思倒是活泛,嘴也快,一段話連貫極了。
——白婳也許了她三等丫鬟的承諾,還讓她以後跟着海棠學刺繡的手藝。
這丫頭現在幹勁十足,沒想到身契在人家手上捏着,沒被發賣,還能給自己掙個好前程。
海棠道:“做的不錯。”
海棠将藥包拿進去給白婳。
這已經是第四包了。
海棠憂心忡忡:“一個家裡的,竟使這些腌臜手段。姑娘,何不趁那邊院子的給小六塞藥時候,來個人贓并獲?”
“不急。”
白婳性子穩當,緩緩道:“還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此時發作鬧不大,最多把那邊接頭的丫鬟丢出來受罰,扯不到主子身上。”
如此小打小鬧,對不住他這份害人的心思。
海棠道了聲是。
今年的初雪來得格外早些,才十一月中旬,冬雨便夾着雪籽而至。
日前府庫給葳蕤院送了張上好的雪狐皮,白婳摸着細膩生溫,成色極好,便用它親手制了條圍脖,想給明疏送去。
冬日的圍脖款式相差無幾,白婳用絲綢做底,特意用珍珠代替了盤扣,藏在毛茸茸的内側,外頭看着不顯,細細一摸便能分辨出來。
用過午膳,她帶着東西往清霜院去。
不巧卻在廊下碰見了三公子。
明晏一身風流貴公子的打扮,绛紫色的毛絨褙子,他本就膚色白,襯得他越發的人模人樣。
隻是不知從哪鬼混回來,面色瞧着像是宿醉未醒。
白婳隻淡淡掃了眼,便徑直往前而去。
“诶,白婳,跑什麼跑,過來。”明晏眼睛黏在她身上,很是輕佻地招了招手,“到三哥這來。”
他的計劃很是順利。
這些日子白婳吃了那些東西,聽下人說出門都少了,沒事就想睡覺,在外頭都時常瞧着打哈欠。
侯夫人關心問過一回,她都隻說是昨夜沒睡好,身上乏力。
明晏心裡有底,此時再看白婳,便覺她是刀下魚肉,很快就要任他宰割。
他笑起來三分流氣,拉住白婳的腕子将她往身邊一拽,“跟你說話呢。”
“幹什麼!”白婳用力掙開,腳下朝他歪了大半步才站穩。
她今日穿了身棗紅色裙子,上面是天鹄羽毛織的披風,一張俏臉水嫩,動了氣,愈發白裡透紅的。
“三公子自重。”她語氣不善瞪他一眼。
那一眼瞪得明晏心神蕩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