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明晏身邊,梨花帶雨向明忠海求饒:“老爺,不能再打了,老三犯了什麼錯,都是我這個做娘的沒教好,您要打就打我吧!”
她本就生得楚楚可憐,跪在那更惹男人憐憫。
明忠海揚起的一棍子到底是沒能落下去,指着她怒罵:“你教出來的好兒子!”
明晏預備下手,柳姨娘是知情的。
這幾日便一直遣人關注着外頭的風聲,這才能及時趕過來救人。
“老爺,妾身就這麼一個兒子,上次在祠堂罰跪本就傷了元氣,大冬日裡又被二少爺踢落了水,他是個讀書人,身子骨本就弱,這幾棍子能要了他的命啊……”柳姨娘啜泣着,“老爺,白婳小姐,有什麼氣,一家人,就饒他一命,到底血濃于水……”
白婳安靜看着她:“姨娘怎麼知道與我有關。”
柳姨娘哭聲一頓。
明忠海眼珠子瞪大:“你也知曉?你就放任你兒子胡鬧?那是抄家滅門的死罪!”
柳姨娘慌忙搖頭:“妾身真的不知,隻是老三上次挨打落湖,便是因着與白婳小姐多說了幾句話,您也在場,妾身才會有此猜測。”
白婳:“他所作所為令人發指,和誰都沒有關系,是他自己找死,帶着全家人一同找死。”
柳姨娘聽不得死字,朝明忠海哀求:“老爺,老三不管做錯了什麼,再不醫治,命都難保,您真的要打死您的親生兒子嗎?”
“打死他都是死有餘辜!”話雖如此,他卻将手中棍子用力一砸。
白婳看明忠海一眼,有些不可置信。
明肆撿了他丢的棍子,一聲不吭,上前就是一悶棍。
——明忠海打不死的,他來代勞。
柳姨娘被他的臉色吓住,尖叫起來:“二公子!”
這一聲是真的慌了,一直躺在地上裝死的明晏趕緊滾了兩圈,還是被打了肩膀,清晰的骨裂聲伴随着哀嚎。
明晏連滾帶爬一把抱住明忠海的腿:“父親你救救我,老二要殺我!他真下得去手!”
“滾開!”明忠海踢了他一腳,明晏摔在一邊,他又豎着眉毛朝明肆喝道:“你也把棍子放下!”
明肆眼裡冒火,氣勢比他老子還高:“你是老糊塗了?他幹的那叫人事?我今天非打死他不可。”
“你放肆!”明忠海何曾被兒子這般忤逆過,“那是你弟弟!”
“我娘沒給我生弟弟。”明肆的眸子黑沉沉盯着他,“即便是我親弟,做出此等卑劣無恥之事,我也要清理門戶。”
明肆半分不讓,明忠海氣得破口大罵:“老子人還沒入土,輪的上你清理門戶!”
明晏趁機大叫:“他就是打秋白婳的主意,賊心不死!在這沖冠一怒為紅顔——”
明肆越過明忠海就要弄他,明忠海下不來台,一把攥住明肆的衣領:“小兔崽子我看你今天敢!”
場面忽然混亂起來。
安全起見,桃花散三個字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方才明肆去引明忠海過來時,身邊特意沒帶小厮。
白婳不能光在旁邊看着,趕緊上去将父子二人分開。
“侯爺!二公子!”她推着明肆的胳膊,結實緊繃着,蘊藏着精悍的爆發力。
明忠海冷哼一聲,這才撒了手。
柳姨娘還在啜泣、三兒子不成器在地上哀嚎、眼看着要成器的二兒子舉着棍子恨不得要打老子。
這雞飛狗跳的一家子。
他今日本來要去閱兵的,公務半途被打斷,他根本不想插手這些内宅的糟心事。
——這些原本是他侯夫人要操心的。
明忠海不會覺得自己偏心柳姨娘母子,隻覺得是戚氏沒有管束好内宅。
他看向秋白婳,到底還是惦念幾分舊部之情,對她道:“白婳,老三混賬,叫你受驚了。這事既然你是受害者,該怎麼辦,你來說。”
白婳明白過來。
明晏的歹毒,在她看來該千刀萬剮。
但這禍事并未發作鬧大,并未踩到明忠海的痛處上。
所以他并未打算嚴懲。
“這是家醜,不能報官,咱們關起門來解決。他也挨了打,受了教訓,再罰老三搬去祠堂後頭的獨室禁足半年,每日跪兩個時辰祠堂,如何?”
白婳尚未出聲,明忠海自己先開了口。
明晏今日挨的那幾棍子全打在實處,在明忠海看來,再加上半年的禁足,已是足夠照顧秋白婳的情緒了。
明肆:“就這?你偏心小妾未免太過了些。”
“那你要如何?手刃你親弟?明肆,你是否也偏心太過了?”明忠海意有所指凝視着他,“你是要回來科考的人,再這般四處胡鬧,我索性也禁了你的足,正好叫你安心備考。”
“我胡鬧?”明肆氣笑,“他今日敢拿這種抄家滅門的東西害人,以後就敢往你飯裡拌耗子藥,這種禍害你不處置還留着過年?就算不殺,最少也是捆了送去餘嶺老家思過,終身不得回京。”
白婳心頭一動,覺得可行。
柳姨娘一聽急了:“使不得侯爺,餘嶺距京城何止千裡之遙,那位置窮鄉僻壤,老三還要科考,您不能斷了兒子一生的路啊。”
說着她朝白婳道:“白婳小姐,妾身知道您受委屈了,就看在大家都是一家人的份上,您開開恩吧,妾身願意終身吃齋念佛,以後一定好好管束他。”
“老爺,您發發慈悲,妾身身子弱,就這麼一個兒子,當年生他險些送了半條命,您将他送走便是要了我的命……”柳姨娘拉着明忠海的衣擺哀求。
這時,門外二房老爺夫人路過,聽見吵鬧前來看了眼:“大哥,可是出了什麼事?”
明忠海本就心煩氣躁,也不想叫再多人看熱鬧。
他拂袖而去:“此事就這麼定了,誰再說嘴,我一起罰!”
冬雪簌簌往下掉,很快便覆蓋了整個汴京城。
那日點翠閣鬧了一場之後,明疏的清霜院也聽到了些消息。
知道此中原因與白婳有關,但不知具體。
明疏去了趟葳蕤院,詢問白婳,是否因為上次門口的事情與三公子結了梁子。若真是明晏心胸狹隘至此,來尋她麻煩,明疏覺得他可去向柳姨娘聊聊。
那時白婳隻搖頭,并未對他多說什麼。
她不想給大公子添麻煩。
這個家裡真正能做主的是明忠海。
他的态度擺在那,任何人去都隻是白費功夫。
“隻是一些口舌之争。同住在一個屋檐下,難免磕磕絆絆的。侯爺看重我,才罰了三公子。眼下他禁足半年,想來也能平平心氣,不會再生事端。”白婳說。
明疏聽出了她的避重就輕。
白婳從來都很向着他,這些年能忍下的事情,就不會輕易麻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