熵衍的神色變得茫然起來,不解地道:“知道了他們的身份,你還用人來稱呼他們?”
雲晚熠歎道:“你不是說,他們選擇當人,并且可以和其他人和平共處麼?”
熵衍垂下了眼眸,道:“是啊,一切關鍵在于自我選擇。”
雲晚熠卻道:“自我選擇?有這麼簡單麼?如果真的這麼簡單的話,為什麼還有那麼多靈修者也會堕魔?”
熵衍笑了,道:“自我選擇從來都不是什麼容易的事兒。首先,外部的環境和條件,得允許你擁有自我選擇的權力;其次,你還得克服自己的執念和欲望,讓自己不要跨過底線,然後才能做出正确的選擇。”
雲晚熠苦笑,道:“說到底,如果自身條件不好,最好還是把自己關在一個相對安全的環境裡。這樣才最保險,對不對?”
熵衍疑惑地看着雲晚熠,道:“雲熠,你好像真的在為了魔靈共生而煩惱?”
雲晚熠立刻清醒了過來,不敢再沉溺在自己的情緒中:“我們……不是在論道麼。”
熵衍若有所思,但他并沒有再追問,隻是道:“我還認識一個很讨厭的人。他很狡猾,我并不喜歡他。他的父母甚至沒有一個是人族,可他還是不願意像魔族那樣活着。于是他放了自己大半兒的血,他的父母以為他沒救了,就把他扔了出來。後來他假裝毀容戴着面罩,混在人族村子裡生活,卻又被靈修者認出。他再次裝死,才活了下來。隻是這回運氣不太好,瘸了一條腿。”
雲晚熠聽得目瞪口呆,可熵衍卻停了下來。她便眼巴巴地瞅着,急切地希望他能繼續講下去。
熵衍迎着那目光,不自覺地笑了,然後指了指崖邊的一塊大石,道:“我們在這站了半天,實在是有些累了。不如到那邊坐坐,我再繼續接着跟你講啊。”
雲晚熠順着熵衍所指的方向看去,隻見那是一塊不太大的石頭,如果兩個人都坐在上面,恐怕會有點兒擠。
可熵衍根本不等她的答複,隻見他足尖輕點,玄色的衣袂卻已經撫在大石之上。
熵衍坐下身來,用衣袖拂去大石上的塵土,然後轉過身笑道:“好了,幹淨了。”
雲晚熠眨了眨眼睛,卻還在猶豫着。
熵衍卻也不再催促,隻是轉過身去看着月亮:“你知道,那些脫魔者最喜歡做的事情是什麼麼?”
一句話就勾起了雲晚熠的好奇心,她忍不住上前兩步,問道:“是什麼?”
熵衍回道:“看月亮。因為他們總是想知道,自己有什麼是和人族一樣的。而太陽太過刺眼,長時間沐浴在陽光中對于某些純血脫魔者來說,甚至是有害的。所以唯一相同的,便是這月亮了。”
聽熵衍這麼說,雲晚熠也不自覺地擡起頭來。可巨大的樹冠卻把月亮遮擋了個七七八八。
雲晚熠抿了抿唇瓣,把心一橫也飛到了那大石之上。
熵衍的笑意從上翹的嘴角溢了出來。
雲晚熠小心翼翼地坐下,盡量不讓自己碰觸到熵衍的身體。
然後,她擡起頭來。
終于,她也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月亮了。
雲晚熠問道:“那人瘸了一條腿,再之後呢?”
隻聽熵衍繼續道:“後來,他糾集了一幫和他差不多的人,在人族邊境線外又還不算是魔族地界的地方,建立了屬于他們的村落。因為沒有城牆,所以他們的村落時常會有魔族來搗亂。魔族是天生的毀滅者,每次來都把他們辛辛苦苦建立的一切毀于一旦。但他們從來不氣餒,就算每次都要從頭開始,他們也在一直堅持着。後來……”
熵衍猶豫着,不再講述下去。
雲晚熠急了,催促道:“後來怎麼樣了?”
熵衍想了想,道:“總之,我離開的時候,他們已經有了自己抵禦魔族的方法。至少,他們能守住自己村落的大部分地區,不受魔族的侵襲了。”
雲晚熠驚訝,趕忙問道:“他們怎麼抵禦魔族的?”
熵衍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畢竟,我真的不太喜歡那個人,所以他們的村落我也很少去。”
雲晚熠仍舊處于震驚中,感歎道:“這人能戰勝那麼多困難,建立一方屬于自己的天地,真真算的上卓爾不群非同凡響了。”
聽到雲晚熠這樣說,熵衍隻覺得心裡有些怪怪的。一時間,他竟有些後悔,剛剛把那人說的那麼厲害。
他皺着眉頭,忍不住道:“隻能說他的韌性很強,但也用不上卓爾不群非同凡響這樣的詞語吧。”
雲晚熠笑了,調侃道:“我現在倒是很好奇,他到底對你做了什麼,讓你在佩服他的同時,又這麼不待見他?”
熵衍撇了撇嘴,并不準備回答這個問題。他隻道:“所以雲熠,你的心情現在好點兒了麼?”
雲晚熠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隻聽熵衍繼續道:“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去操心魔靈共生的事兒。但我覺得,你要是擔心會因此入魔的話,那倒是十分沒有必要的。”
被人一下子就猜中了心事,雲晚熠變得慌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