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會錯意了嗎?葵是覺得朋友之間留宿也完全沒問題嗎?還是……居然會喜歡他這種人嗎?
春河長舒一口氣,想到幾個小時之後要進站的電車,他放松下來。其實他已經錯過末班車了,明天最早的車要淩晨才到,可是春河還是一路跑來了。
他一邊跑一邊給十野回電話。路上雨聲和車聲響成一片,偶而還有冒雨騎摩托車的年輕後生把引擎弄得震天響。春河幾乎聽不見十野說什麼,隻說:“我今晚會回來。”
“這種天氣為了女孩子從明西跑到東京去,會覺得很浪漫吧?”這是十野發來的信息。
春河此時竟真切地感覺到浪漫。一路跑過來的夜色浪漫,車站的雨也浪漫,他趕赴一個約定似的要回到他小小的公寓去。
十野的漫畫裡說,這世界上的真相原本隻關乎身體的運動,走路,講話,肢體接觸。愛情産生的位置取決于人們選擇把浪漫的想象添加在何處。
愛情?
春河想到十野,手心忽然像握着熱咖啡一樣微微發燙。
那個惡劣的,沒禮貌的鄰居。那個有名的漫畫家。那個喂貓的人。那個也許并沒有在等他回來的人。可是在雨夜裡,春河仍舊想起他。
那家夥……好像對什麼事都不在乎……這種随意的态度不知不覺間影響了春河,讓他在面對東京的時候,在失意的時刻獲得一種逃避般的平靜。
遠處亮着城市的燈光,可以想象市中心街道的繁華與熱鬧,可以想象在這種城市裡,走過櫥窗的人們好似帶着勝利者的姿态,他們被湧入城市的資本和金錢裹挾着,和城市一同奔湧向前,并以此為傲。在這個夜晚,春河被東京抛在身後,而他恰恰在期待着黎明時分一輛離開的列車。
“喵。”
突然傳來的貓叫聲吓了春河一跳。兩旁都是電車軌道,這裡怎麼會有貓?
他扭頭看去,就見月台上站着一個熟悉的人。春河做夢也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十野。那間明西的公寓好像化成什麼無形的東西,跟随着他一起來了,月台燈光把他照得透出暖意。
“你……是你在學貓叫嗎?”春河站起來,忽然有些無措。
“不是。”
“喂,你……你怎麼會在這?你在跟蹤我嗎?!”春河往後跳了一步。
“不是。我有東西落在了東京。”
“……什麼東西?”
“貓。剛剛找到了。”
“……在哪裡?”
十野隻是定定地看着他。
“……我才不是貓!”
“喵。”身後又傳來一聲貓叫。這不可能是十野,春河一回頭,就看見一隻黑貓瞪着兩隻綠眼睛,對他揮舞了兩下爪子,似乎在警告他什麼似的。
“哎?!真的帶了貓過來嗎?”
十野彎下腰,抱起了貓:“它走丢了,作為主人我很擔心,所以一路找過來了。”
“你是說它自己從明西走到了東京嗎……”
“喵。”貓看着春河,又揮了下爪子,像是要威脅他認同這種謊話。
“而且它也不是你的貓,它是流浪貓。”春河并不屈服。
“是嗎?那就是我還有别的東西落在了東京。”
春河放棄了和這一人一貓計較,他看了看手表:“下一趟車要淩晨兩點才到。”
“去吃點東西吧。一會兒我讓三珉叔開車來一趟。他很久沒上班,應該也覺得寂寞了。”
春河:“……”
這種不上班的寂寞他也好想要啊。
…
二十分鐘後,在昂貴到簡直像在欺負人的壽司店裡,春河有些坐立不安。貓被放到了獨立包間的陽台上,也得到了一份三文魚。
“為什麼要來這麼高檔的餐廳……你過生日嗎?”
十野端起酒杯:“因為預感到某些人可能會哭,在卡座會不太方便。”
春河氣結:“……我才不會哭。”——雖然被說穿的時候他眼眶有點熱,雖然東京明晃晃地把他的失敗擺在眼前。
“我是說我自己。”
“你為什麼會……”
作為人氣漫畫家被大家愛着,他有什麼可哭的?
“喜歡的人跑去關心他的青梅竹馬了,我不該傷心嗎?”
又是“喜歡的人”,又是這種輕描淡寫的态度。
“裕和前輩是在我身後站着嗎?所以你要講這種話?”春河把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我要再加一瓶酒。”
“我不負責送醉鬼回家。”
“根本不需要!我知道去電車站的路怎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