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一點要停的意思。橋下和裕和還在說着什麼,十野等了一會,問道:“我們要全部聽完才能走嗎?”
“啊……當然不是……我要上樓去拿筆記本樣品給你,但是……”春河指了指入口,低聲道,“前輩在那邊我沒法進去。不過……你不介意的話,明天再拿也是可以的。”
山左聽到“筆記本樣品”,詫異地看了過來。
春河連忙介紹道:“啊,前輩,這位就是……”
十野已經率先點了點頭:“您好,我叫九牧,是春河的室友。”
九牧這個名字已經像上一個時代的事了。不過的确不是适合遞名片的場合,春河默認了十野的謊言。“室友”兩個字讓他耳廓微微發燙。
屋檐下的幾個人再次陷入沉默,隻有三珉臉上浮現出了然于心的微笑:“啊,又是假名字。”
春河:“……是啊,哎?又?”
“畢竟先生從事着特殊職業啊。适當的僞裝自然是必要的。”三珉整理了一下領帶,不無驕傲地說。
春河看看十野:“……果然十……果然九牧從前是盛名在外的男公關嗎?”
“公關?哈哈,那隻是先生的一種僞裝罷了。”三珉說。
“三珉叔也知道……”春河扭頭看看山左,湊近三珉,更加壓低了聲音,“三珉叔也知道十野是漫畫家的事嗎?”
三珉拍了拍春河的肩膀:“春河少爺,您不用費心隐瞞了,我什麼都知道的。在如今的時代仍然苦苦支撐着□□家族,先生一定很辛苦啊。”他欣慰地看着春河,“好在現在先生他找到了合适的繼承人。”
“等等……”春河後退半步,“我很希望我并不認識這位繼承人……”
“繼承人當然就是您啊!難道說先生沒有和您挑明嗎?啊,是我多嘴了嗎?”
春河閉了閉眼,同手同腳地挪回十野身邊。
“你到底和三珉叔說過什麼?他為什麼會有這麼離譜的誤解?!”
“我什麼都沒有說過,是他自己一直夢想着體驗□□生活。”
“那你也有澄清誤會的責任!”
“我曾經不停地告訴你十野可能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你相信了嗎?”
春河:“……”
這個刻薄的漫畫家……□□世家的接班人什麼的……為什麼他要承受這種奇怪的誤解啊?!
十野又吐出一口煙:“你能去問一下那邊什麼時候告白完嗎?我總覺得這個時間都夠讨論深刻的社會議題了。”
“……”
他怎麼總是能這麼精确地表現出刻薄?
春河看向三珉,忽然靈機一動,決心扳回一局:“三珉叔。”
“您說。”三珉作出一個極為紳士的“請”的手勢。
“您跟着十野先生很多年了嗎?”春河微微笑着,露出惡魔似的虎牙。
“很多年了。”
“那您……”春河欲言又止,“您知道十野先生他有個叫市原的朋友嗎?”
“啊,那個人啊,社區裡的名人嘛。”
春河手指在公文包上敲了敲,過了一會才神色凝重地說:“那個人是個警察。”
三珉猛地後退了一步:“您确定嗎?”
春河深沉地看着皮鞋尖,沒有說話。
三珉趕緊奔向十野:“先生,先生……那個社區不能繼續住下去了……那裡有危險!”
“先生,即使您對我不滿,即使我現在就被解雇,我也要勸說您離開那裡!”
“先生……”
十野涼涼地看過來。春河仰頭看天,好容易才忍住笑意。越想越快樂。直到山左戳了他一下,春河還在和笑容做鬥争。
“哈哈,前輩。哈……抱歉我想起一個笑話。”
“哈!”山左忽然也笑起來,就好像長頸鹿忽然笑起來那樣可怕,“好巧啊春河,你怎麼也在這裡?”
“?”
春河不知怎麼回事,但看到山左的眼神,他心裡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裕和正抱着手臂站在他們面前。
橋下在裕和身邊撐着傘,看看山左,又看看春河:“大家……都在啊……我們是錯過了什麼部門活動嗎?”
裕和的目光像X射線似的掃視着每個人。十野舉起雙手:“我隻是個恰巧路過的陌生人。”
三珉也緊跟着坦白:“我是陌生人的司機!”
春河嘴角抽搐了兩下,隻能硬着頭皮解釋:“其實……我和山左前輩……我們也隻是恰好……”他求助地看向山左。
“主要是因為……”山左被迫把話接了過去,“我們在約會。”
春河:“!!!”
山左生硬地一把攬過他的肩膀:“沒錯,請你們不要告訴公司其他人。”
橋下的嘴巴張成了O型,好半天才說出話來:“所以……所以春河之前說的……住在明西的……喜歡的人……是前輩您嗎?”
春河感覺到山左的手已經掐進他肉裡。
“沒錯,就是我。我和春河很早就認識。我們相互喜歡很久了。”山左咬牙說道。
“竟然是這樣……”橋下還是合不上下巴,“啊……我們當然不會告訴别人的。對吧前輩?”
“當然。”裕和十分信服地點點頭,微微笑着轉向十野:“對陌生人來說,這也是很勁爆的新聞吧?”
“錯過了會後悔一輩子的新聞。”十野平靜地說。
春河:“……”
他好想立刻去死。
“啊,”山左看了看手表,“我的計程車到了,就在十個街區以外,抱歉啊大家,我實在得趕過去了。”
就這樣,他一把丢開春河,義無反顧地跑進了茫茫雨水中。
三珉義憤填膺:“十個街區?這麼不負責任的司機!簡直是司機界的恥辱,喂,我說,你應該投訴他啊!”
春河:“……”
人類究竟為什麼要發展出語言功能……
橋下吃了一大驚,但心思還是在裕和身上:“那……那……我也送裕和前輩回去吧。”
“好啊。”裕和似乎心情大好,她伸手接過橋下的傘,回頭又問,“春河君不和喜歡的山左前輩走嗎?畢竟計程車就在十個街區以外啊,擡擡腳就到了。”
春河靠着玻璃慢慢蹲下去:“不了。我待在這慢慢死掉就很好……”
三珉見人都走了,再次焦急地跟上來:“先生,先生……那個公寓真的不能再住了……”
十野揚了揚手,叫他噤聲,在春河身側半蹲下來。
春河把臉埋在臂彎裡,悶聲道:“抱歉,我真的沒想到會出這種狀況……現在你直接走掉我也不會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