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畫出那麼溫柔的漫畫的人,又有着什麼樣的過去呢?
“好的,我會處理的。”
他曾經去看過河邊的日落嗎?
“請您放心,我已經在聯系供應商了。”
他也看到過市原先生描述的,緩慢沉入水中的太陽,和逐漸被夜色稀釋的暗影嗎?
“那份文件正在修改了。”
他……
第二天上午,坐在辦公室裡,春河的思緒卻不斷地飄遠。
——“今天也很想靜靜地死掉。”
昨晚,在十野準備晚餐的時候,春河在書桌前看到了攤開的日記本。
像是溺水之人吐出的最後一口氣泡,那句手寫的文字有着難以忽視的悲傷。
深夜裡,春河難以成眠,再次回到了書桌前。那張桌子上放着畫稿,咖啡杯,各種文具,和一個懸垂植物。夜裡它們都失去了各自的顔色,變成一團霧蒙蒙的東西,隻在邊緣處被漏進來的月光勾上一點亮色,靜得像幽靈。
日記本仍然毫無防備地攤開在桌子上。
——“他帶走了回憶錄……”
春河想起幾天前裕和慌亂中說出的話,他回頭看了看寂靜的房間,小心翼翼地把本子合上。那本子封面上三個小字,正是“回憶錄”。
所以……并不是虛構人物的日記,不是為了漫畫而寫的東西……而是有關十野自己的記錄嗎?
春河翻開了第一頁。
那一頁的字迹十分淩亂,像是慌亂或者醉酒中寫下的東西。
“我還是燒掉了所有的東西。抛棄母親的人會被判處絞刑吧?”
春河看得膽戰心驚。而之後的許多頁,都隻有那句相同的話——今天也很想靜靜地死掉。
好像那個本子成了詞句永恒相連的迷宮。
“醒了?”
春河一驚,慌忙回轉身。十野站着他面前,眼裡既沒有诘問也沒有責備。
“哦……我……”春河正急于編織謊言,手肘一帶,卻正巧把那本“回憶錄”碰掉在了地上。本子朝下攤開,有幾頁被壓彎了,顯得很狼狽。
“抱歉,抱歉,我不是有意要……”
“沒事。”十野把東西撿起來,“不是易碎品。”
春河還想問什麼,但十野隻是吻他。
…
想要了解十野。非常想要知道他的一切,不想對他的悲傷置身事外,不想變成被他關在門外的人……
春河看向了裕和的座椅。
午飯過後,山左和裕和結伴去了吸煙區的露台。春河握住十野送給他的那支二十年前的鋼筆,暗自祈禱着,請務必讓山左先生獨自先回來,請務必讓他有機會和裕和前輩說上幾句話。
“喂,春河。”橋下忽然走到他面前。
春河連忙放開鋼筆:“啊,怎麼了?”
橋下撈過一把椅子,坐得離他很近:“雖然有點多管閑事,但作為朋友……”橋下看他的眼神頗有點為難,“我必須得說……你好歹收斂一點啊。”
“哎?我……”
他做錯什麼了嗎?
橋下四下看看,把聲音壓得更低:“總是看着山左前輩的話,你們的戀情肯定很快會被大家發現的!”
春河:“……”
“真是……非常感謝你的提醒。”
橋下拍拍他的肩膀,笑得陽光明媚:“畢竟我們是朋友嘛。”
“……”
好不容易看到山左出現在走廊上,那麼裕和現在應該是單獨一個人在吸煙區了。春河趕緊貓腰跑了出去。因為跑得太快,他的椅子還在原地空轉了兩下。
橋下看了看,獨自歎氣:“真的有這麼喜歡山左前輩嗎……”
“前輩!”
裕和手裡拿着個快遞來的文件袋正在拆,聞言擡頭看了春河一眼,又看向他身後:“來晚了,你的山左前輩已經回去了。”
春河:“……”
天知道山左為什麼要撒這種謊啊!
“我是來找前輩您的。前輩今晚有空嗎?我想邀請前輩一起吃晚飯。”
裕和正把快遞袋扔掉,手上一頓,看也沒看他:“抱歉,我不是很想給身為情敵的後輩當提款機。”
“我會負責埋單的!”春河連忙說。
裕和微微一擡眼:“你以什麼立場和我吃飯?橋下的說客還是得到十野的勝利者?”說完,她摸出一個有點皺的煙盒來,“這是十野的煙,你想抽嗎?”
春河沒有理會這種挑釁,他往前走了一步:“前輩,我是有事想拜托你……我很想了解十野!”
“是嗎?想了解什麼?”裕和不以為然,“愛好?生日?喜歡的甜品種類?”
“我看到了那個……《回憶錄》。”春河說,“我想知道十野他……他為什麼會……為什麼前輩說……漫畫完結對十野來說……會很危險?”
“他自己沒有告訴你嗎?”
“我沒有問。”春河低下了頭。
“那我為什麼要告訴你?春河君,我們隻是同事而已。”裕和拿出手機,“去哪家店?”
春河還想繼續說服她:“可是……哎??”
“看起來沒多少選擇了。”
“……什麼?”
裕和對他揚了揚剛收到的快遞:“餐廳的招待券,十野寄來的,能用的店并不多。”
“你知道我喜歡過十野吧?”在酒吧裡,裕和問道。
“知道。”春河老老實實地點頭。
“所以為什麼還想和情敵喝酒?”
“本來……其實沒有打算要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