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喻森做了一個夢。
夢裡面葡萄坐在他的頭上,尾巴一搖一搖,十分矜持地擡起小貓腦袋,軟綿綿地叫了一聲。
他想把葡萄抱下來,放在自己的懷裡,結果葡萄死活不願意,任憑他怎麼哄怎麼蹭都不行,池喻森盯着葡萄看了一會,半是委屈地垂下眼睛,不說話了。
這個時候,小貓倒是自己下來了。
用毛茸茸的尾巴纏住他的手,黏黏糊糊地叫着,一雙綠色的眼睛又大又圓。
今天你得跟我一起睡覺了。
池喻森滿足地抱着它,輕笑。
隻是他還沒抱到一會呢,貓就跑了,連個影子都看不到。
池喻森手一縮,猛地驚醒過來。
入眼,便是一抹陌生的白。
“醒了?”
池喻森茫然地眨眨眼睛,慢吞吞地往周圍看了看。
他在醫務室,蒼白的手背上有一個針孔,老師沒在。
說話的人正站在床邊,手上還拿着紙杯。那雙眼睛黑深深的,透着白色的光正望着他。
池喻森點頭,想起來是他把自己送到醫務室的,道,“謝謝你。”
邬柏祎把紙杯遞給他,随意地坐在床邊的凳子上,眼睛微微眯起,“沒事。”
“你可是我的小弟。”
他手撐着頭,“下次自己注意點。”
池喻森把紙杯接過來,知道他是在說自己不吹頭發的事情,所以很誠懇地點頭,眼睛直溜溜地就看着他,“嗯,知道了。”
他低頭抿了一口水,溫熱的,後知後覺地感受到還有點苦。
他仔細一看,裡面沖了藥。
應該是才沖的?
池喻森想。
“你不上課嗎?”
邬柏祎的視線落在他的臉上,然後又移到他拿着的紙杯上面。
池喻森覺得自己被嘲諷了,就是不知道為什麼。
“上啊。”
“還有幾分鐘。”
他靠近,吐息打在他的手上,冰冷的手碰了一下他的額頭,說,“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好像退燒了。”
池喻森沒忍住往後退了一點,“記得。”
邬柏祎問,“真的?”
池喻森鄭重地點頭,黑白分明的眼睛因為才睡醒所以帶上了點紅,臉上困倦的表情藏都藏不住。
“就是你抓到我跟别人打架的時候。”
池喻森稍稍提醒他。
邬柏祎撇下眼,手指無意識地蹭了蹭床單,“這下子你承認你在打架了?”
池喻森嚴肅起來,“我那是正當防衛。”
邬柏祎笑得漫不經心,好像把池喻森說了幾遍的證詞沒當回事,“那正當防衛的三好學生騙不騙人啊?”
池喻森滿臉疑惑。
怎麼又扯到這裡來了?
還有,那個三好學生是不是在諷刺自己?
池喻森的大腦昏沉沉的,就連拐個彎的事情他想想就痛。
所以還在感冒中的池喻森懶得動腦子想為什麼,因為季子源曾經偷偷在下課時間跟他科普了關于《校霸的三十六種情緒》,他就知道邬柏祎有時候是有點莫名其妙的了。
就像那次的食不言寝不語一樣。
很是莫名其妙。
他懂,他都懂。
邬柏祎見他有點走神,就扯了扯他的被子。
池喻森回過神來,看他,“不騙人。”
邬柏祎挑眉,“從沒騙過?”
池喻森搖頭,杏眼澄澈,臉上還帶着病氣,“嗯。”
他思考了片刻,又說,“從來沒有。”
“……”
邬柏祎的視線又落到他的臉上,漫不經心地把手揣回兜裡面,聲音平靜,“那還真乖啊三好學生。”
池喻森理所當然地接受了來自他的誇獎,“嗯。”
邬柏祎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真乖。”
說着,他起身,朝池喻森擺擺手,“我回去了。”
“等會再來看你。”
池喻森正忙着喝水,聽見了聲音頭也不擡,“再見。”
拐角,邬柏祎站在醫務室門口,他看了外邊還冒着新芽的草叢一會後,擡頭,池喻森正乖乖巧巧地坐在床上,杏眼要閉要閉的。
他垂下頭,盯着自己的手不知道在想什麼,腦子裡卻莫名浮現出池喻森手上的那一顆痣。
很小,黑色,就在虎口那裡。
襯得他的手更白,更細。
好像一隻手就可以握住全部。
邬柏祎又看了幾眼,剛巧餘光瞥見路政急急忙忙的身影,便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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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政一把打開醫務室的大門,看着在病床上躺着的人,尖叫道,“三木啊——”
“你怎麼回事?怎麼進醫院了?不要啊,不會是昨天睡覺睡感冒的吧!!”路政快變身為無糖口味的小麥面包了,“都發燒了怎麼還來學校?你自己沒感受到嗎?”
池喻森差點就睡着了,此時正迷糊,現在腦子裡想的全是跳跳糖,桃子味的。
“沒事。沒有進醫院,這裡是醫務室。”
池喻森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後把被子往上拉,試圖蓋住自己。
“是我昨天晚上沒吹頭發才感冒的。”
“我不知道自己發燒了,沒什麼感受。”
說話的聲音有點悶,迷迷糊糊的。
路政還沒從他感冒發燒的事情中緩過來,語氣帶着點揪心,“三木你一點都不在意自己的身體!”
他絮絮叨叨地說,“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三木啊,我告訴你,你如果現在身體垮了,那你還怎麼往年紀前三十沖呢…别想着别的,成績都是後面的事情,你得先……”
池喻森覺得他像老媽子,把自己悶在被子裡,不說話。
雖然以前自己确實通宵學習過,隻是被路政抓到了。
然後被罵了。
路政想到别的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