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麗終于找回了自己設想中的畫面,表情逐漸洋洋得意起來:“沒想到吧,遊魚,我有你的證據。”
在場的所有人看了看照片,神色閃過幾分古怪,這個确實證明了遊魚的行蹤,但是……
“那你的照片又是從哪裡來的呢?”遊魚的聲音柔柔鑽出來,看似無害卻直抵問題的核心。
但是蘇麗似乎還沒有意識到遊魚語言裡的陷阱,還在一個勁地蹦跶着。
“當然是我親手拍下的啊!”
遊魚輕輕啟唇,低聲喊了一句:“長官?”
李斯爾皺眉,他沒想到那個紅發女孩大腦光滑的連褶皺都沒有,舉報别人的同時也自爆了自己,如此簡單粗暴,原始不帶一絲理智的審訊過程自打他入職來也是少有的……
蠢毒。
李斯爾擡手打斷了蘇麗還想要繼續說話的動作,冷灰色的瞳孔翕合間掩去微不可察的厭惡,他冷靜地猶如每一個零件都細密嵌合的機器,不帶一絲情緒地詢問。
“你們兩個都去了A區?為什麼昨日不來辦公室接受審查?”
那是因為去了才是自投羅網啊。
蘇麗後知後覺意識到了什麼,眼睛微睜,臉乍一下漲紅,剛想要解釋,卻被李斯爾掃了一眼,示意閉嘴。
那個紅毛女人過于聒噪了,放任她吵下去隻會擾亂審訊進度。
遊魚無意識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眶,李斯爾的目光被無聲吸引住,他想要知道面前的這個人會如何回答。
遊魚頓了一下,雪白的布條下流露出如桃的淺粉色,似是驚惶又似害羞,她有些難以啟齒地吞吐道:“啊……”
“斐明主管跟我說我不用接受審查,況且當時也是斐明主管通知我去A-02區接收任務的,他可以幫我作證我沒有時間偷文件。”
啊……衆人臉上立刻浮現上一層隐晦的暧昧的神色。
工廠裡的人交替着眼神,對此心照不宣。
遊魚是斐明背地裡的情人在工廠裡并不是一個秘密,即使兩個人都沒有明說,但大家都默認了這種情況。
A-01區是工廠的核心機密地帶,一般隻有工廠核心人員和領導層才能随意進出,普通員工進入也得需要口令和瞳孔驗證。
而A-02區則是管理層和普通文職的辦公區域,一般人都能正常出入。
所以,遊魚說自己沒有時間偷文件,廠裡的人也信了大半,畢竟人家小情侶約會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大家都隻是看破不說破。
可問題的重點從來都不在偷文件上面,李斯爾從始至終想要找出來的是那個藏在人群裡渾水摸魚的老鼠。
無論是看似無辜秀麗的盲女,還是暴躁驚怒的蠢蛋,或者是藏在人群裡正在無聲看戲,蠢蠢欲達的衆人。
李斯爾疏離冷淡的灰瞳如蜻蜓點水般掠過一張張面孔,仿佛每個人都帶着嫌疑。
那隻老鼠當真是藏得夠好!
李斯爾垂在身側的手慢慢縮緊,他已經很少遇到如此狡猾的老鼠了。
“女士,我有個疑問。”李斯爾像是意識到什麼,他望向遊魚,灰眸裡的壓迫感如影随形。
“雖然我這樣問會有些冒犯,但是我還是想知道你的眼睛?”李斯爾看似紳士卻目光探究地落在遊魚蒙着眼的白色繃帶上。
“天生的。”遊魚似乎不想多談,她伸出手摸向自己眼眶,卻隻摸到一片柔軟的繃帶:“我天生視弱,見不得光,所以用繃帶纏住雙目,相當于天盲。”
這個倒是沒有任何疑問,自從她進入工廠裡,工廠裡的其他人都知道她這個毛病,她繃帶從未摘下來過。
“你一直都纏着這個繃帶?”李斯爾緊緊咬着這個問題。
在監察官步步緊逼的追問下,遊魚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她似是不解地詢問道:“是的長官,這個有什麼問題嗎?”
其他人不明白檢察專員詢問這個問題的意義,他們看着女人蒼白卻不掩倔強的清冷面龐,心裡暗暗譴責李斯爾有些失去風度了。
“不好意思。”李斯爾語氣抱歉,神态卻格外平靜。“我隻是想搞清楚一些疑點。”
一個瞎子怎麼可能能跑的過他?他也真是昏了頭,竟然在看到遊魚的動作,沒有任何預兆地懷疑起了她。
“可是長官,現在的疑點不應該是她手裡的照片哪來的嗎?”遊魚語氣誠懇老實卻極具殺傷力。
面對遊魚的質疑,李斯爾神态自若,沒有一絲被冒犯的難堪情緒。
并不是他寬容,隻是他不在意,一個垃圾廠員工的質問,對于檢察官來說,太過于輕飄飄了。
迎上那雙毫無波動的冷灰色眸子,蘇麗臉色驟然難看起來,這時大腦光滑的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手裡拿着指證遊魚的照片亦能成為指證自己的證據。
遊魚靜靜站在原地,就如那天蘇麗急匆匆奔過來攔住她那樣。
從蘇麗開口的那一刻,遊魚知道,自己找到了合适的替罪羔羊。
所有的節奏都按着遊魚心裡所設想的走,所有人的心理活動錯綜複雜,卻在每一個關鍵點都被遊魚無形牽動,為她所用。
包括李斯爾。
從這一刻開始,節奏似乎又重新回到了面前這個孱弱的女人手裡。
“我當時去A-02區是有上級的命令,請問蘇麗你為什麼也會出現在A區?”
“據我所知,那個時間應該屬于晚班,請問你為什麼會擅自離崗?”
遊魚的語氣明明不快,甚至能說得上平緩,一句句卻逼得蘇麗臉色逐漸蒼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