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要問的到底是什麼為什麼,不知道究竟想要得到一個什麼樣的答複,她隻是想問為什麼,想問很多很多的“為什麼”。
想用最惡毒最惡毒的字眼罵天罵地,可張開嘴,卻不知道要怎麼罵,隻能哭、隻能沒用地哭。
哭着哭着,哭聲小了,不哭了……她滿心麻木,雙手撐着地面卻沒有站起,反倒恨不得翻身就地一躺,等待死亡降臨己身。
忽然,“哒,哒,哒……”清脆的毫不掩飾的腳步聲傳入耳中,暗紫色繡着暗紅紋路的衣擺不疾不徐地晃進模糊的視野。
少女沒有理會,一臉麻木。
“你說魏家沒有叛?”清泠泠的嗓音在頭頂上空悠悠響起。
“魏家沒有叛。”少女雙眸灰敗,麻木地有氣無力地說道。
仿佛已經是本能。
一聲輕笑在上空響起,那道聲音慢悠悠地笑着說:“魏家有沒有叛……可不是你說了算的。”
“魏家沒有叛!!”
像是突然被刺激到了一般,灰頭土臉的少女驟然發出尖叫,她憤恨怨毒地猛然擡頭。
“真可憐。”
瞧着比她年紀小了一兩歲的少女站在她的前方。
那少女側着臉,漫不經心地微微低着頭,說着“真可憐”,看過來的那一雙漆黑的眼眸中卻沒有半點兒憐憫和同情。
平靜的無波無瀾,讓所有目光交彙之人的心中不自覺泛起疑惑,被那雙眼睛看到的自己……到底是人,還是花蟲鳥獸?
又或是沒有區别?
那自己作為人的這些年,吃過的苦、流過的血和淚,還有那堪堪維持着人苟延殘喘的不甘、怨恨,算什麼?是沒意義的嗎?
灰頭土臉的少女臉上的痛苦憤恨刹那間消失了,仿佛被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惶恐吞噬心髒,她愣愣地、甚至有些呆滞地看着前方的少女。
明明是最為靈動、有活力的年齡,可那少女卻是一身沉悶壓抑的暗紫色雲肩長裙,雲肩上爬滿繁複精美的圖紋,向下逐漸剪裁寬大的長裙上,暗紅的紋路似熊熊烈火又好似翻湧的海浪。
鬼氣森森,陰冷又張牙舞爪。
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寬大長袖一邊随風輕擺,一邊被微微挽起、在風中鼓動着,露出的白皙右手中拿着一個色調暗沉又紋路張揚的猙獰鬼面。
這一身不符合年齡的暗沉莊重衣裙仿佛大片陰冷水鬼,姿态再閑散随意,她的一舉一動都像是拖着無數水鬼……負重前行,又苦苦掙紮。
哪怕隻是看着,都會無意識地屏住呼吸,直到窒息感鋪天蓋地而來,才會猛地驚醒,轉開目光。
“你為什麼不戴面具?”許卿臨随口問道。
江景鸢聞言,略有些疑惑不解的聲音在腦海中回應道:“面具是做壞事的時候才要戴的。我這是在做好事,為什麼要戴面具?”
許卿臨:“……斤斤計較。”
頓了頓,江景鸢恍然大悟,仿佛真心感慨般說道:“那你一定很願意一直給我打黑工到永遠吧?”
許卿臨愕然:“???”
江景鸢繼續感慨道:“真是好人啊……”
許卿臨臉上的淡定表情霎那間破碎,她睜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外界那紫衣少女,下意識就要破口大罵。
一頓,她閉了閉嘴,窩囊地憋出一句:“不,我現在覺得你之前說的特别有道理。”
江景鸢冷哼一聲。
“砰砰砰,砰砰砰……”心跳時隐時現,惶恐蔓延全身。
抓着滿手嵌進肉裡的灰塵石子攥緊成拳,趴在地上的少女整個人猛地朝着前方撲了上去,她面容痛苦地猙獰扭曲,尖叫道:“魏家沒有叛魏家沒有叛沒有沒有沒有——!!”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你們要相信他們!為什麼你們要相信他們!!”
“為什麼你們要相信他們,為什麼你們不相信魏家?!!”
江景鸢輕飄飄地往旁邊一轉。
“咚”的一聲,那滿身血和泥的少女摔在了江景鸢原先站立的位置上,她雙拳攥得緊緊的,摔在地上“嗚嗚”地低低哭着。
“為什麼不相信魏家?”江景鸢歪了歪頭,看着她,“可是魏家……在哪裡?”
趴在地上的少女身形猛地一顫抖。
“朝廷很快就要發檄文了。”
江景鸢面不改色地張口就來,“本該作為西南屏障的坤佑軍卻在西南橫行霸道、将刀刃對向淵國,而魏家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解釋這一切。不出意外,京中的魏家老小若是做不成人質,就要等着滿門抄斬了。”
“有!!有!!魏家有人!!”
凄厲尖銳的哭嚎聲驟然震動天際。
天邊雲團彙聚,午後的天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暗淡下來,灰蒙蒙的,淅淅瀝瀝小雨斜斜飄落。
“你帶我去京城你帶我去京城——”
一身血和泥的少女擡起上半身,号啕大哭着,朝着江景鸢的方向伸手抓去,“你不就是想要我去京城嗎?!!我要去京城!你帶我去京城!!”
“我是魏家魏祈禾!!”
淚水和雨水蜿蜒在她猙獰扭曲的臉上,她看向江景鸢的眼眸中仿佛有怨恨不甘的熊熊烈火在燃燒。
“魏老将軍是我祖父,我母親是魏老将軍次女,我是魏家魏祈禾!!”
“我是魏家魏祈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