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大概十分鐘,喻鑫盯着密密麻麻的草稿紙,腦中突然“噔”的一聲,她一拍桌子:“我知道了!”
幾乎同時,翟疏雨擡起頭:“我也知道了!”
再次看到這兩個興沖沖的小姑娘,數學老師倒不意外了。
他接過本子挨個掃了眼,笑說:“喲,誰抄的誰?”
兩人異口同聲:“我們自己寫的!”
“那你們還挺有默契。”數學老師将本子還回去,“這次都對了。”
這次回班,兩人間的氣氛仍有點隐隐的尴尬。
不過,是和之前不一樣的尴尬。
“我們還挺有默契。”翟疏雨下意識重複着數學老師的話,悄悄看了她一眼。
四目相對,剛剛還笑到前倒後仰的兩人,這回反而多了些腼腆和試探。
人和人之間的友誼,有時候誕生得很奇怪,升溫得也很快。
一下午,兩人從開始客套地探讨學習,很快聊到了其他方面。
翟疏雨聊她愛看的動畫,愛聽的音樂,喻鑫的生活實在乏善可陳,隻能在她的引導下,聊起了自己的“男朋友”。
“所以你們早就認識了,隻是轉學後才确認關系?”翟疏雨聽完了她講給他人的同款謠言後,總結道。
“啊……是,不過你一定要幫我保守秘密哦。”
“知道啦,你都說第三遍了,這麼不相信我嗎?”
“不是啦……”
無數次,喻鑫很想讓謠言終結在這裡。
但她看着翟疏雨好奇的大眼睛,好像怎麼都沒法承認,對不起哦,我其實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一切都是我騙你的。
一旦開口,大概這剛剛有了起色的友情,也會即刻終結。
但其實,她明明可以不靠這個,就能和翟疏雨成為朋友吧?
婉拒了翟疏雨一起吃晚飯的邀請後,毫無胃口的喻鑫癱坐在座位上,内心喜憂參半。
這種根植于謊言上的關系,真的可以長久嗎?
喻鑫在教室裡越坐越憋悶,忍不住前去操場散心。
大概是大家還沒吃完飯,操場上的人不算多。正是早晚涼的時分,喻鑫緊了緊身上的外套,抵禦挾着寒意的微風。
一圈很快在半走半跑中結束。
轉眼又來到入口處,一群男生烏泱泱朝這處走來,手裡拍着籃球,有說有笑個不停。
看着那一抹跳動的橘色,喻鑫腦海裡浮現出中午的一段對話。
下一秒,她的目光飄向了遠處的籃球場。
從他中午的回避态勢來看,很明顯,她不該打擾他。
但如果,隻是遠遠看一眼呢?
喻鑫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非要看這麼一眼。
别人打籃球關她什麼事兒,他又不是她真正的男朋友,還需要她去助威的。
隻是走到籃球場那側時,腳步不自覺開始凝滞。
這個點,籃球場上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但就如之前的無數次那樣,聞叙這個人好找得要命。
他和中午的那個男生,還有另外四位聚在一排最左側的籃球架下,似乎在打一場小型的3v3。
聞叙仍穿着中午那件圓領T恤,大片的深藍底,僅在左胸的口袋上繡了隻小熊——
這麼遠的距離自然看不清這些細節,而在中午他們險些擦肩之際,喻鑫不斷向右飄忽的眼神,正好捕捉到了他左胸口的繡花小熊。
小熊穿着衛衣牛仔褲,雙手插兜酷酷地側立着。
這種完全毫無必要的細節,就這麼駐紮進了她容量寶貴的頭腦。
在跑道上停留過久未免太奇怪,喻鑫收回目光,插進内圈大步奔跑。
直到靠近籃球場那側,她放慢腳步,退到外圈改為散步。
胸口還在劇烈起伏,連帶着視線都有些飄忽。
模糊中,她看見聞叙一個漂亮的過人,留下一團深藍色的影子。再回過神,是他落地時高高揚起的發梢,被餘晖包裹着,像籠了層金邊。
姑娘們的歡呼聲在跑道上都能聽見,她們可比她自然大方得多,就這麼圍坐在附近的花壇邊,高舉雙手助威。
聞叙好像對誰笑了一下,又好像沒有,他晃了晃腦袋,松動着有些發緊的脖頸,還不忘抽空伸手和隊友擊掌。
好了,打住。
她已經逐漸走出能看到籃球場的範圍,不得不再跑一圈。
喻鑫不知道自己這晚跑了多少圈。
她隻知道最後那圈,在極度疲累下,她的頭腦反而清醒了一瞬——
她在幹什麼啊?
為什麼要做這些愚蠢又無意義的行為?
喻鑫放棄了奔跑,拖沓着腳步開始散步,她有些搞不明白自己,今晚的自己好奇怪。
就好像魂兒被别人牽着,軀殼成了傀儡。
冷風令她逐漸冷靜下來。
走完這圈就回教室吧,比起看些有的沒的,還是看數學題更實際。
正這麼想着,肩膀忽而被人從背後一撞,教她險些一個踉跄。
喻鑫沒看清那人的臉,但是聽見了他留下的聲音:
“等會兒橋對岸見。”
再擡頭,隻剩一道遠去的深藍色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