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未凝還在興頭上，頭一晚鑽研陣法書鑽研到半夜，第二日一早又早早出門去碧海灘塗。

這一次撞入她陣法的海獸個頭有點大，腦袋圓圓的。風未凝控制了陣法的力量，打算留海獸一個全屍，采些材料。

待她撤去陣法，那魚骨白森森的浮在海面上，渾濁的血染紅了海面，破碎鱗片飄得到處都是，腥氣撲鼻。風未凝坐在一個小舟法器上，繞着死魚轉了一圈，無從下手。無意間與那凸出的死魚眼對視一眼，風未凝一個沒忍住，吐了。

也不完全是惡心，還有遲來的對于殺生的罪惡感。

風未凝隻好放棄，臉色蒼白地招了紅喙鶴回齊雲峰。

她入了齊雲峰陸霜行便察覺了，走到窗邊看了看天色，才剛正午。

今日怎麼回來的這麼早？

陸霜行走出宣明殿，看她從空中落下。

“我……殺了一條魚。”風未凝不等他問，便開口說。

“嗯，然後呢？”陸霜行有點不解。陸霜行是見過女修對那些毛茸茸的小動物手軟，相對而言海裡的動物不大能影響人的感官。

“……”風未凝也感覺自己這樣有點矯情了。

陸霜行意識到自己這樣說她不大高興，心頭微軟，往回找補，“唔，剛開始殺生，難免不舒服。”

風未凝覺得他這話可能有點違心，問：“你第一次殺妖獸也難受嗎？”

“……”他根本就不記得了第一次殺妖獸是什麼時候，但是他第一次殺人也沒覺得難受。

“唔。”陸霜行含糊的應了一聲，牽着風未凝的手進宣明殿。

不知不覺，風未凝已經習慣了這些肢體接觸，隻是心思還停在第一次殺生上，蔫耷耷的。

陸霜行忽然意識到這是個問題。風未凝資質不錯，修煉速度不必擔心；神識是短闆，但她日日苦練不辍，有大量的資源投下去，天長日久積累下去，她終究能趕上來。其它不論是術法、練體還是陣法，都隻是修行路上個人的選擇，沒有什麼對錯，也不是必需。唯有心性，很大程度決定了一個人在修行路上能走多遠，偏偏她缺少鍛煉的機會。

把她置于險境？陸霜行心裡本能地抗拒這種做法。

陸霜行想了想，說：“你不為材料，也沒有生存之憂，去殺那些妖獸，難免會有在殺無辜的罪惡感。如果你被逼入絕境，再出手，自然而然便能邁過那道心理上的門檻了。我這裡有一樣東西，你要不要試試？”

她被吸引了注意力，擡頭看向他，“什麼東西？”

“成品陣盤，姑且這麼叫吧。高階的叫方寸乾坤，低階的市面上很少見，也沒有個統一的稱呼。”陸霜行跟她講解，“就是陣師用陣沙以及特殊的煉器手法，将成品陣法封在空的陣盤裡。因為承載物是陣盤，就不需要在意周圍的地形，像使用法寶一樣輸入靈氣就能布陣；極少數精品可作為能儲存活物的方寸乾坤法器，大部分因為承載物的強度有限，能借的天地靈氣也有限。制作很麻煩，做成了之後，除了給修為很低的後輩弟子磨練心性用，沒多大用處。”

“有的成品陣盤裡面封上幻陣，你可以試試進去磨練心智。”當然最簡單的辦法是直接布個幻陣讓風未凝去磨練心智。但是所有的陣法中，幻陣是最難控制的。陸霜行對陣法的研究主要跟煉丹煉器有關，破幻陣倒還有幾分把握，讓他來布幻陣，且讓風未凝這樣弱的人入幻陣隻為曆練，不受傷，他真是沒把握。

他并不想再出現壓折她骨頭的情況了。

陣法竟有如此應用？風未凝躍躍欲試。陸霜行真是有求必應，什麼問題到他這裡都能簡單解決。

“今日不行。”陸霜行手指微動，很想摸摸她頭頂，但忍住了。他繼續說：“幻陣費神，你還是好好休息幾天，做好準備，改日再說。”

哄小姑娘的玩意兒，哪值得讓風未凝提前幾天做準備。陸霜行這樣說真正的原因是他手裡也沒這東西，他得先去找丹鼎閣的陣師要幾個這樣的陣盤。這東西實在用處有限，也不知道陣師那裡有沒有現成的。

風未凝聽話的去休息了，陸霜行看了看天，招出飛劍，嗖的一下消失在齊雲峰。

陸霜行一直覺得丹鼎派養的陣師水平稀松平常。因為陣師稀缺，一直被門派捧着供着，眼高于頂，傲的天老大他老二一樣。

陸霜行天縱英才，靠自己走到今天，一向看不上陣師這種井底之蛙。

這次要陣盤，雖是些許小事，也算是折節相交了。

陣師也需要好的高階丹藥，陸霜行有事相求，又是這種小事，他自然極為樂意賣個人情。盡可能地多找了幾個成品陣盤送他。

陸霜行找來了成品陣盤，給風未凝看。成品陣盤跟風未凝日常用來推演陣法的陣盤有些像，當然品階明顯高很多。

風未凝看着裡面陣沙規律的旋轉，心中對這種巧思十分驚歎。

陸霜行遞給她一卷玉簡，他不僅要了幾個陣盤，連制作方法都一并要來了。

風未凝看了那制作方法，主要靠陣法的精确設計以及神識對陣沙的精妙控制，最後以特殊的陣符将整個陣盤封存，竟然不需要火靈根就可以！

如果以蓋房子來比喻的話，陣師布陣就是在地形複雜的實際環境中蓋房子，需要考慮周圍的山水樹木做地基，順勢而為，沒有定法，借天地之力；煉器師則是在平整堅硬的地基上面蓋房子，依圖建造，陣法的威力取決于“地基”；而陣盤這東西，則類似模型玩具屋，花紋造型能玩出更複雜的花樣，但不堅固且成本不低。

風未凝十分感興趣，迫不及待地問：“明日再試這幻陣可以嗎？我想先仔細鑽研一下這制作之法。”

陸霜行點頭。他支持風未凝鑽研陣法一道，卻無所謂她能學出什麼成績。

風未凝研究了一整日那制作方法，自己也嘗試用那方法制作簡單的成品陣盤，不過都失敗了。

她的神識不僅強度不夠，而且沒有辦法做出那般精确細微的控制。隻能暫時作罷。

第二日她做好了準備，在陸霜行護持之下入了那陣盤所化的幻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