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診脈時,明明很明顯,今日竟查探不出了。
想到内殿中的池寒冰,奚容芷指尖微頓,擡眸問道:“九公子身強體壯,為何要在室内放一寒冰池?”頓了頓,嗓音低下去,“并非是用來練功的吧。”
鐘離雪一直在觀察着她,他内力上乘,在夜中視物猶如白晝,自然将她眉宇間那抹遲疑盡收眼底。
他眯了眯長眸,眼底閃過一絲暗芒,冷聲道:“不該問的别問。”
奚容芷瞬間冷了臉,收起手,語調寡淡:“三日後,九公子帶着所尋之物來藥神閣移蠱便可。”
“這三日内需得日日服藥,九公子的蠱沉睡得太深,若不喚醒,無法移蠱。”奚容芷起身,“明日去藥神閣,我會告知槿公子事宜。”
不想她剛剛起身,那搭在桌面上骨節分明的手指倏地一轉,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将她身體拉得猛地一低。
鐘離雪仰眸,沉聲問:“奚容姑娘待如何解你體内的焚毒?”
他雖是仰視她,可那陡然之間迸發出的強勢還是教奚容芷一時間承受巨大威壓。
“九公子問這作甚?”
“你隻需回答你待如何解焚毒?”
在那威勢強壓下,奚容芷不得不回道:“自是尋那至寒功法修煉極寒真氣,二者相克,無需藥材便可清毒。”
鐘離雪卻道:“焚毒紮根經脈,至寒功法未必能解。”
“不試試又如何知道呢?”
“若試過呢?”鐘離雪沉聲道,“試過了也無用呢?”
奚容芷理所當然:“那隻能說明我研毒功夫還不到家,需得繼續精進。”
鐘離雪:“……”
他閉了閉眼,隐去眸底深處的期許,再睜開,眸色平靜無波,手指緩緩放開她。
奚容芷忙兩步後退站于台階之下,試探地問:“九公子還有事?”
“無事。”他又恢複了那副冷清冷情之态,“回去罷。”
奚容芷求之不得,趕忙拱手抱拳,快步出了鐘樓。
夜色深深,殘星閃爍,整個孤鳴山被墨色籠罩着。
但好在剛出鐘樓就有人給她遞了盞夜燈,回去的山道上又有無極宗弟子巡邏,倒也還算安全。
路過中天門神玑樓時,奚容芷腳步一頓,轉而往神玑樓山後的春山小院走去。
聽說青棠住在這裡,近幾天忙着,感覺好久未見到她了。
春山小院燭光搖曳。
此時,屋内的祝青棠正盤腿坐在床上,調動天玄五行真氣聚于心髒,源源不斷的真氣在心髒中央循環反複,但卧于心頭之上的蠱蟲卻毫無動靜。
蠱蟲不醒,無法感應到另外一隻,也就不知人在何處。
她急得不斷不斷往心脈輸入真氣,可還是毫無作用。
明明剛上孤鳴山的那一夜,蠱蟲有了蘇醒的痕迹,也給她指了方向,可天亮之後又陷入了沉睡,到至今毫無動靜。
“哒哒哒——”
“青棠姑娘?”
敲門聲伴着呼聲傳來。
青棠倏地停止真氣運轉,眼眸唰地睜開,一抹寒氣于眼底消散。
奚容芷?
她來作甚?
不過……她既然能診出自己體内的蠱蟲,或許有辦法讓蠱蟲蘇醒。
青棠雙手順時一運,沉息吐納,從床上下來。
順手整了整衣服,青棠揚起一抹溫柔的笑意,打開房門,快步走出去,“阿芷姑娘,你來啦。”
奚容芷提着夜燈站在春山小院門口,夜風吹起她青灰白的裙裾,身影透着幾分清冷孤絕,又帶着說不盡的溫柔缱绻。
青棠紛亂的内心忽然就歸于平靜,還有辦法的,不是嗎?
她快步上前拉開院門,邊讓開路邊問:“阿芷姑娘今夜怎會想起來找我?”
奚容芷進了院子,快速掃過一圈。
春山小院比碧落小院要小一些,旁邊半裡地就是夏溪小院,住着南宗巫山夜雨城來的小公子。
“我說我是來避難的,你信麼?”奚容芷唇角噙着一抹苦笑,轉身看向綠衫姑娘。
青棠聞言連忙合上院門,快步上前,眼中滿是擔憂:“今晨就聽聞魔教昨夜偷襲姑娘,可傷着哪裡沒有?”
“傷倒是沒傷着……”昨夜确實并未受傷。
奚容芷眼底浮現出一絲倦意,“隻是一夜驚吓,再難入眠。”
“快随我進屋。”青棠領着她往屋内走去。
邊走邊随手撥弄了下院子裡各個物件花盆的擺放位置,待她們進屋後,院子微微變了個樣。
“那今夜便在我這兒歇息吧。”青棠微微一笑,“我方才在院裡布下了迷幻陣,若有那賊人入了院,沒個三五時辰他們出不來。”
奚容芷甚為感激,拱手抱拳:“多謝青棠姑娘,今夜便多有打擾了。”
青棠倒了杯茶水,聞聲輕笑:“阿芷姑娘不公平呢。”
“啊?”奚容芷蒙住。
青棠道:“明明是我先認識的姑娘,可姑娘還跟我如此客氣,不似與霜降姑娘那般,都結為姐妹了。”
她低落道:“姑娘定是嫌我資質平庸,不配與姑娘結為姐妹了。”
“沒有沒有!”奚容芷剛坐下去又立馬站了起來,“我絕無此等想法,青棠莫要胡思亂想。”
青棠擡眸一笑,眉眼彎彎,乖巧惹人憐。
“這樣就對了嘛,姑娘來姑娘去的,聽着就怪生分的。”
奚容芷也笑道:“那往後我便喚你青棠了。”
略一沉吟,又補充道:“我虛長你幾歲,你若不嫌棄,喚我一聲姐姐便可,直呼名字也行,都随你心意。”
“阿芷姐姐。”青棠立即喚道,雙手捧着茶盞遞上前,“今日既結金蘭,從此便是親姐妹了。日後姐姐若有難處,青棠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奚容芷接過茶盞,心潮湧動之下朗聲道:“好妹妹既有此心,姐姐豈能落于人後?他日若有用得着的地方,隻管來尋我,縱是刀山火海,姐姐也為你闖上一闖!”
話音剛落,就聽青棠道:“那阿芷姐姐,你幫我将體内蠱蟲喚醒吧。”
“噗……”
奚容芷一口茶水噴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