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樓主殿内一片死寂,唯有釉黑地磚泛着幽幽冷光,那處暑帶着她進了這鐘樓便消失不見了,隻餘她一人走也不是,站也不是。
“哒哒哒……”爪子踩在地闆上的跑步聲傳來。
奚容芷擡眸看去,果然是那隻灰狼。
閃電早在内殿就嗅到了她的氣息,此時見當真是她,歡快地跑過去在她腿邊繞了一圈,往偏殿走去,邊走邊扭頭看她跟上來沒有。
奚容芷便知道它這是在帶路了。
看了一圈再沒有其他活物了,奚容芷便跟着灰狼進了偏殿。不知是更接近那後殿還是其他的原因,總之這偏殿比主殿要更寒氣森森。
進殿第一時間她便往那臨窗高台看去,又看了一圈偌大的殿中,随即皺了皺眉,沒人?
正覺疑惑,她猛地側身往機關柱後看去。
男人一襲墨紫色錦袍,紫色本就是極其神秘的顔色,搭配墨色,倒襯得他身形筆挺颀長,越發高貴了。
墨紫身影自機關柱旁走過,骨節分明的五指捏着一卷藍封古籍,慢悠悠踱步過來,衣袂微動,足下卻寂然無聲。
将她喊來卻又晾着她,奚容芷不知他是何意,就那樣盯着他,勢必要他先說話。
鐘離雪見到她,撩起眼皮看了眼,手裡書籍一卷,停下腳步,問道:“尋到至寒武功的心法秘籍了?”
“……正要動身便被你那好處暑喊了過來。”奚容芷擡了擡下巴,“說吧,何事?”
“無事。”
“……”
奚容芷額角青筋一跳,無事喊她過來作甚?
這不是平白耽誤人功夫麼!
她強壓着心頭不爽,草草抱拳轉身便要走。
剛轉過身,忽聞破空聲響起,一卷古籍迎面擲來,她反手一抄抓在手裡,眼刀淩厲地斜了過去。
鐘離雪卻已轉身離去,墨紫色衣袂在台階上層層掃過,行至案後袖子一拂,施施然落座。
一擡眸,見她冰冰地看着自己,他一頓,蹙眉,“看着我作甚?”看了眼她手裡的書卷,提醒道,“看秘籍。”
奚容芷細細瞅了他一眼,見他并無惡意,這才垂首看手裡的書卷。
墨藍書籍,封面寫着《冰魄心法》。
這是……江湖中早已絕迹的,至寒功法秘籍?
奚容芷飛快翻開——心若冰清,千裡冰封而無懼之;氣凝任督,萬物霜雪皆瞬之……
她嘩嘩往後翻閱了幾頁,确定是冰魄心法無疑。
此心法為前朝武學泰山穆雪所創。當年穆前輩因情劫所困,遠走極北苦寒之地,于孤寂中苦修三載,終在萬念俱灰、心如堅冰之下頓悟此絕世功法。自此橫掃武林,難逢敵手。
可惜此功法至陰至寒,修煉者雖能功力大進,卻要遭受寒氣蝕髓、傷神損壽之苦。
若非如此,以穆前輩之能,大可開宗立派,光耀武林。
奚容芷緩緩合攏秘籍,指節微微泛白。
她擡首望向高台,眸中映着不解之色,“九公子為何……願将此等絕世心法給我?”
鐘離雪斜倚案桌,修長手指支着下颌,淡聲道:“想看看以奚容姑娘之能,是否能破解這焚毒。”
他微微一頓,唇角莫名勾了勾,“若成,八大派便無須忌憚魔教那所謂的烏衣教使了。”
原是拿她試藥。
不過……有了此功法,那焚毒倒是當真能解。畢竟是寒系功法中的至高心法武學。
再翻一遍絕世心法秘籍,奚容芷心情一時間頗為複雜。
無論是昨日的寒冰池,亦或是今日的功法秘籍,他确實是實實在在幫了她。
她若再揪着從前不放,倒顯得她小肚雞腸了,奚容芷當下便決定化幹戈為玉帛,此前他傷她手臂之事就不與他計較了。
“九公子屢次相助,恩情牢記于心。”她拱手抱拳,鄭重道,“日後公子但有所需,請盡管吩咐。”
鐘離雪目光掃下去一眼,面色平淡無波,“我的藥呢?”
“什麼藥?”奚容芷一時怔忡。
鐘離雪冷眸微擡,“昨日姑娘親口所言,此後三日需每日服藥。”指尖輕叩案桌,“藥呢?”
“啊?”奚容芷愣住了,“你沒去藥神閣嗎?我早已交代給槿公子了。”
“看來,奚容姑娘是糊塗了。”鐘離雪側身,撩開袖子,“自蠱蟲封住後,姑娘可曾見外人為我診過脈?”
奚容芷:“……”
果然,那日察覺的異樣并非錯覺。
他如此謹慎,是不願讓他人知曉他那怪脈的蹊跷。
每個人都有秘密,奚容芷也不是那般不懂分寸之人,當下便道:“如此,那我這便回藥神閣為公子配藥。”
她手拿秘籍,拱手抱拳便欲轉身,身後傳來低沉的嗓音:“要走可以,秘籍需留下。”
奚容芷一頓,“為何?”
“你說為何?”他反問。
小滿曾說過這後山鐘樓規矩繁多……
奚容芷抿了抿唇,“不回藥神閣我如何為公子配藥?莫非你這鐘樓也有藥房不成?”
鐘離雪這回沒說話了,隻略一叩桌面,偏殿門口光影一閃,處暑拱手,“公子?”
鐘離雪擡了擡下颌,道:“去,替奚容姑娘跑一趟藥神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