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相認又生出幾分尴尬,場面一度陷入沉默。
宇文信率先打破,“引昭這番模樣,可叫徐姑娘受得住?”
徐凝正在想一會兒吃些什麼,被人點名,渾濁的眼神清明,回過神來,“怎麼了,你們說什麼?”
素色長袍男子唇角淺揚,“咕~咕”,徐凝捂住肚子失笑。
堂溪胥叫人上了幾盤糕點、一壺茶水,“這家的廚子手藝不大好,先将就墊一下肚子。”
有外人在,這麼日常的一句話,女子面頰跎紅,身體有些僵硬。
“哦,原來引昭還有另一面啊,我還以為你不會笑呢。”宇文信飲了口茶,低聲淡笑。
徐凝猛喝了幾杯茶,臉上的紅沒有消下去的迹象。
宇文信以為徐凝與閨閣中的女子不同,至少不會這麼容易害羞。
他意識到不對,悄悄撇了眼堂溪胥,果然,這人目光冰涼如二月天。
“咳、咳”宇文信挪開目光,盡量避開堂溪胥想刀人的眼神。
“前幾日你拜托我的事,已經有眉目了。”
那日堂溪胥聽了徐凝勸說後,便聯絡上宇文信,查一查宮裡的事。
“邯立這個人,這幾年安分守己,倒也沒做出傷害廖氏的事。不過他偶爾會去太後宮裡走動。”
“文夫人是太後的表侄女,邯立作為侯府唯一的嫡子,就算是想對付一個繼室還不簡單?何必要去投靠太後。”
徐凝咬了幾口桂花餅,說出心中所想。
“如此說确實沒錯,可如果當年害死文夫人的兇手另有其人,而且這個人還身居高位呢?”
“咱們的這位馮太後看着面慈心善,也不是吃素的。可别忘了,先帝在世時,卧病在榻的時日皆是由她代理朝政。若隻是想為文夫人報仇,以馮太後的勢力,倒也未必如此大動幹戈。”宇文信斟了一杯茶,繼續道。
堂溪胥扶額,食指微點着木桌面,才沒來一會兒,天際布滿一片橙紅,永定門關閉,門前的燈籠被點亮。
夜裡的華京熱鬧不減白日,炊餅的喊賣聲換成了街頭表演,人們的歡呼聲。
兩人一路走回去,雖也同往日一般一路無言,今日顯而易見的緊張。
徐凝想了一路,若真如宇文信所說,背後之人勢力必将龐大,且不說重審當年莫家案,光是這朝堂便已經是盤根錯節,其背後牽扯利益之大,保不準還要動搖大忻王朝。
思來想去,徐凝停下,堂溪胥走了幾步察覺旁邊人掉隊,“怎麼了,凝凝。”
霜白的月華遮着青年的一半面龐,一路回來,堂溪胥就發現徐凝心事重重的,往日二人雖話也少,但徐凝大多是蹦蹦跳跳的,時而還會“阿胥”、“阿胥”的喚他幾聲,今日隻是沉默、安靜,凝重。
少女一身青綠色小衫,咧嘴淡笑:“我忽然想起醉老頭說要教我功夫,結果這麼久也不見他人影,阿胥可有他消息?”
青年目光一滞,難道她知道了?
堂溪胥沉默半響,又低下頭,喃喃道:“其實我當時不是故意騙你的。”
聽到“騙”這個字,徐凝回過神,小跑到青年跟前,一臉茫然,還沒弄懂這個“騙”是怎麼一回事。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堂溪胥聲音細小,徐凝湊得近,快要貼到他的臉了。
青年看着女子臉頰上細薄的絨毛,還是決定“認罪”。
“就是,就是我當時假死,其實是醉前輩救的我。”
徐凝一聽是這麼回事,長松一口氣,“害,我當什麼事呢,人還在就行,生命第一。”
堂溪胥對上那雙清亮而又堅定的眸子,一時半會兒愣住了,說不上什麼,又有點哭笑不得。
“那凝凝也要答應我,要好好的。”堂溪胥眉眼彎成月牙狀,“就像凝凝說的,生命第一。”
這幾日堂溪胥時常做夢,夢裡發生了什麼記不清楚,隻記得有凝凝,也不知是發生了什麼,隻看見凝凝在哭,很多人都在哭,夢裡的自己好像很絕望,心痛如撕裂,以至于驚醒時分還心有餘悸。
“阿胥,你在想什麼呢?”青年那雙填滿星子的眼注視着徐凝很久,徐凝在他眼前晃晃手,後來整張臉湊上去,堂溪胥才回過神。
“哦,沒什麼。”青年淺揚的唇角好似開了朵雪花。
徐凝想了想,望着前方沒有月光照亮的地方道:“其實一條路走到黑沒什麼。”
前路一片漆黑,徐凝徑直走去,轉身,一抹燦爛的笑闖進青年眼裡,“就算漆黑一片沒有光,那又怎麼樣,自己成為一道光為自己尋找方向,照樣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