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羞赧一笑,從袖口裡掏出一個雕琢精緻的白玉瓷瓶,聲音似玉珠落盤:“你看看這個,可是你們小五酒肆的?”
南風低頭嗅了嗅,問道:“這酒你從哪裡得到的?”
“富貴酒樓的掌櫃留下的。”
南風與小五對視一眼,又轉頭對着那少女說道:“這酒的确出自我們小五酒肆。”
少女嘟起嘴,嗔怪道:“你不是說你們酒肆的酒都在這架子上了嗎?為何我統統買了回去卻沒有這一種?”
南風解釋道:“這酒是我們掌櫃親手釀制,因工序繁瑣産量不足,所以隻供自己小酌,并不售賣。”
少女不屑地說道:“真是可笑,酒肆不就是以賣酒為生嗎?哪有釀了酒不賣卻自己偷偷留着喝的道理?”
小五實在看不下去,擠到南風的身前,沖着那少女嚷道:“依照姑娘的道理,酒肆釀了酒不可以自己喝,那茶樓沏了茶豈不是也都要一滴不剩的通通賣給客人?我就奇怪了,若是那茶樓老闆哪日自己想喝茶了,是不是還要拿着賣茶換來的錢到别家茶樓去買茶喝啊?”
大堂裡響起“哧哧”的偷笑聲。
少女紅了臉分辯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小五咄咄逼人:“姑娘,甭管你什麼意思,這酒啊,我們隻送不賣,但送也不送你這樣的人,對不住喽。”
少女見小五也不是個善茬,幹脆席地而坐,撒潑嚷道:“你若不賣我這酒,今日我便賴在你這裡不走了。”
小五臉色一沉,冷聲道:“骰子,送客!”
骰子抓起掃帚壞笑着向着那少女踱過去。
那少女哪見過小五她們這等潑皮無賴的架勢,一下子便慌了神,迅速從地上爬起來,顫巍巍地後退,道:“你們、你們敢動我一下試試!你們可知道我是誰?”
小五掐着嗓子說道:“骰子,斯文一點,可别吓壞了人家茶樓的小姐。”
“五姑娘,你這就是難為我們了,像我們這種粗俗之人下手可沒個輕重。”骰子故意把掃帚抖得“嘩嘩”作響,惡聲說道。
那少女臉色慘白,被骰子逼得步步後退,清透的眼眸中泛起水光:“你們,你們敢我一根汗毛,我二哥定是要把你們通通抓回去喂狗!南風,是你騙我在先,你們這酒肆欺瞞客人,不講誠信,被人識破還要動手打人,我看你們這生意今後還如何做得下去!”
南風無奈地聳了聳肩,背過身去,偷笑着看向小五。
兩人心領神會,小五不耐煩地揮揮手:“骰子,還磨蹭什麼,趕緊把她轟出去!”
“慢着!”門口一聲厲喝,款款踱進來一位年歲稍長些的男子。
那少女喊了聲“二哥”,連忙跑到那男子的身邊,挽住他的胳膊哭得梨花帶雨。
男子幫少女仔細擦掉臉上的淚水,低聲哄勸了一番,待那少女抽噎漸歇,這才緩緩走上前來,拱手說道:“在下朗月茶樓肖屹,這是舍妹肖凝。不知小妹何處得罪了貴酒肆,惹得這位小兄弟對舍妹掃把相向!”
小五抱臂打量着眼前的男子,見他身量削瘦、個子不高卻是十分峻拔,輪廓分明的臉龐上一雙鷹隼似的眼睛深邃而犀利,卻又透着曆經世事的滄桑。
小五不緊不慢地說道:“令妹今日在我酒肆,先是強買強賣後又出言不遜辱我酒肆聲譽,肖掌櫃,你來得正好,把令妹帶回去好好管教管教!”
“二哥,是他們先欺負我的......”肖凝急着嚷道。
“凝兒!”肖屹沉聲打斷肖凝,對着小五道,“想來這位就是五姑娘了吧?”
“正是!”五姑娘冷臉答道。
“初來世安城便聽聞五姑娘大名,今日一見果然與衆不同。”肖屹笑着說道。
“不敢當!”
“小妹的性格我自是了解,今日給貴酒肆惹了麻煩,是我管教不嚴,在下替小妹給各位賠個不是還望五姑娘看在小妹年幼的份上不要與她計較。”
小五扯了扯嘴角:“肖掌櫃,我自是不會與一個小孩子計較,可這世安城未必人人都有我這般好脾氣,你這妹妹當真要好生教導,免得日後到處惹是生非!”
肖凝氣鼓鼓地瞪着小五,可是礙于肖屹在場也不敢放肆。
酒肆裡看熱鬧的人多了起來,肖屹的臉色有些挂不住,可語氣依舊不急不緩:“五姑娘教訓的極是,但在下也有幾句話要說與五姑娘。今日之事在我看來也并非小妹一人之錯,方才在門口我也聽了個大概。五姑娘仗着自己伶牙俐齒多番出言戲谑,一言不合便對小妹下了逐客令,所謂進門皆是客,五姑娘的待客之道也未免有些霸道了。我們做生意的,講求的便是和氣生财,你我同在這蟹腳巷裡謀生活,擡頭不見低頭見,日後指不定誰還要求着誰,在下勸姑娘一句,做人留一線,日後才好相見呀。”
肖屹一番話,竟說得小五啞口無言。
南風走到肖屹的面前,微微一笑:“肖掌櫃言重了,五姑娘向來心直口快,絕沒有刁難的意思。小五酒肆紮根蟹腳巷多年,童叟無欺,登門即是客,就更不用說這鄰裡鄉親了。肖掌櫃既然來了蟹腳巷,那便也是鄰居,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日後還要多走動為好。”
圍觀酒客先是竊竊低語,随即紛紛贊同。
肖屹的臉上浮起極不自然地笑意,道了聲“告辭”,便拉着肖凝匆匆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