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然知道那晚他去了她房裡,還說了莫名其妙的話,她也覺得蹊跷,可裴放隻說了那幾句話,并沒有透露更多的事情,徐素湘無法從中了解他的動機。
她道:“侯爺心思深,你仔細回想一下,平日裡他可有跟你說過什麼特别的話?或者,可有提過祈春那日的天雷?”
青松想了許久,仍是搖頭,那日侯爺突然沖上祭台的事,他也很吃驚。
徐素湘見狀有些洩氣,看來裴放是把所有人都給瞞住了,他心裡有事卻不肯對任何人講,說到底,這侯府裡就沒有他信任之人。
随便吧。
素湘臉色有些不好看,正想讓青松回去,忽然又想起一事,她問道:“你記得,侯爺可曾去過姚家?”
“去過!”青松想了片刻,答道,“前年年初,姚大人遞了帖子請侯爺上門,說是家中留有太夫人的遺物,想要交給侯爺,侯爺便去了。”
“隻是……去的時候小的就覺得侯爺心情不好,從舅爺家出來後侯爺看起來更生氣了。”
這事她并不曾聽聞,徐素湘沉默片刻,道:“舅太太前兩日登門被我打發了,想來侯爺也不願意她來。沒别的事了,你且回去盡心照顧侯爺,你的月錢我單獨給你漲了三倍,洗墨庵裡的下人以你為首,若有躲懶不用心的,你盡管來回我。”
“是,多謝夫人。”青松恭敬應下,轉身正要走,紅菱上前給他遞了盞燈籠,青松一愣,接過來小聲道了謝。
紅菱見他走了,轉身對徐素湘道:“夜裡風涼,夫人咱們回去吧?”
徐素湘兩手交疊在膝上,歪着頭看向紅菱:“燈籠都給了人,摸黑回去嗎?”
紅菱面上一熱,将水榭裡原先懸挂着的燈籠取了一盞下來,提在手裡道:“夫人且看,我才沒那麼傻呢!”
徐素湘笑了,起身扶着她的手出了水榭。
回到正院,徐素湘想起催院使讓自己多跟裴放說說話,她有心想在睡前去看看他,但不知怎地,心裡竟隐約有些賭氣,猶豫了半天,眼看着要沐浴了,終究還是沒肯去。
她心裡有事,直到後半夜才沉沉睡去,第二天一早,徐素湘起床喚了人來服侍,卻見碧蘭主動走了進來,像往常一樣給她穿起了衣裳。
“你身上不好,怎麼不多歇兩日?”徐素湘看着她微微發青的眼圈,主動問她。
碧蘭給她系荷包的手頓了一下,答道:“謝夫人關心,奴婢已經好多了。”
昨夜她用冰袋敷了半宿的眼睛,如今已看不出哭腫的痕迹,隻是到底沒休息好,脂粉也沒能蓋住眼底的淤青。
等洗漱完,碧蘭就命人傳了早飯進來,她侍候在一旁,開始有些心不在焉。
徐素湘沒注意到她的走神,她正在發愁,才過了一晚上門房就收到了十幾封要登門拜訪的帖子,可見未來幾天府裡都不能清靜了。
遞拜帖的那些人家要麼是侯府的姻親,要麼是裴放的同僚,因家裡隻有徐素湘一個女流當家,他們不便登門,便遣了自家夫人上門,徐素湘和她們大多不熟,想想都知道那場面有多尴尬。
要問這京城裡有沒有和徐素湘交好的命婦貴女,那當然是……一個都沒有了。
當初徐家回到京城,從前的門第和家底都沒了,自然也沒什麼人結交,徐家也低調,從不主動攀附,後來哥哥徐硯臨中了二甲進士,徐素湘又定給了侯府,家裡才慢慢好起來。
但也不過是薛氏從前的故交想起她來願意與她叙舊而已,那些出身書香門第世家大族的命婦貴女們,打心眼裡瞧不上徐素湘這個鄉野之地長大的“未來侯夫人”,徐素湘也對她們“水土不服”,兩相看不對眼,更别提互相交好了。
她待嫁三年的時間裡,一直在家中跟着薛氏學世家侯門的規矩,薛氏有意壓住她原本的性子,光是行走坐卧的禮儀就教了許久,直到她能做到每日睜眼一舉一動都符合規矩才開始教她深宅大院裡的門道和手段。
但臨時速成到底和那些有着家族底蘊的貴女們沒法比,即便她在三年後成功嫁入侯府,外出交際時再怎麼裝得端莊賢淑,那些人都隻是客客氣氣地與她恭維兩句,轉頭便與其他人親昵去了,時間久了,徐素湘也不耐煩與她們虛與委蛇,大部分不太重要的宴席和場合能推都推了,她與人交際的次數也就少了很多。
所以,在京城待了八年,當了五年的侯夫人,徐素湘至今都沒一個“門當戶對”的手帕交。
想想接下來要面對的那些人,徐素湘頭都疼了。
撤了早飯,她打算先去看看裴放,再回來處理府中事務。
哪知道她屁股還沒擡起來,碧蘭撲通一下就跪在了她腳邊。
她緊張得攥緊了手中的帕子,抖着聲音求徐素湘:“夫人,求您讓我去洗墨庵照料侯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