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報官”兩個字,吳姨娘頓時慌了,跪下來求道:“要拿隻管拿我一人,周姐姐對此事全不知情,求夫人放過她吧!”
她眼下已經知道自己被碧蘭蒙蔽,完全誤會了徐素湘,此刻隻想一人擔下罪責,好不連累周平媳婦。
周平家的見她如此,趕緊膝行兩步到她跟前,安慰道:“姨娘莫怕,無論什麼懲罰我都陪着你,過了這一遭,咱們再重新做人。”
此時,徐硯臨從椅子上站起來,長袖一振,看向徐素湘:“既如此,我便以大理寺卿的身份接了你這案子,不知苦主要告何人?”
徐素湘看了看吳姨娘和周平媳婦,擡頭對徐硯臨道:“我要告普渡寺妖僧智雲,诓人錢财,貪心不足還煉制毒藥指使他人行兇!”
屋裡衆人都愣住了,徐硯臨也頓住,視線緩緩掃過地上兩人,問她道:“僅憑她二人三言兩語,你便信了?若那智雲并不曾坑騙,而是她心甘情願呢?”
“我雖是心甘情願給了他錢财,但用平安符下毒殺人絕非我之所願啊!”吳姨娘聽他這樣說,忙不疊辯解起來,“是智雲大師說侯府冤孽深重,才會接連遭受大禍,侯爺、太夫人和大爺皆為冤孽所累,二爺也是因此遭了天譴……”
說到這裡她意識到不對,忙住了口。
徐硯臨一雙皂靴踱到她跟前,居高臨下問她:“哦,那智雲大師可跟你說了消除冤孽的解脫之法?”
“說、說了!”徐硯臨此刻官威在身,不說吳姨娘,便是屋裡其餘衆人都對他帶着幾分天然的敬畏,惶惶之下,吳姨娘全盤招出,“大師說,散盡金銀,冤孽可消!可我到底隻是一個姨娘,身上錢财都是有限的,智雲大師就說我捐的那點香火隻能保侯府幾年,若要延續侯府,須得給二爺過繼一個孩子,有了嗣子,往後再散盡家财,侯府便可不再有禍事。”
徐素湘聞言哼了一聲:“難怪三妹妹和四妹妹前陣子都想把孩子過繼給我,原來是你出的主意。”
吳姨娘不出聲,算是默認了。
徐硯臨道:“這位智雲大師說得天花亂墜,結果都隻在一個‘财’字上面,那他後面又是怎麼想到哄着你下毒殺人的?”
“因我跟大師說了,二爺還在,夫人不欲過繼,我人微言輕左右不了夫人的想法……”吳姨娘回憶着,漸漸覺得有些後怕,“他就說這樣下去侯府衰敗隻在彈指之間,屆時府上百餘口人流離失所皆不得善終,過繼一事勢在必行,若有人阻攔,那她便是侯府冤孽的化身,一日不除,侯府一日不得安甯……”
她說着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也不敢擡頭看徐素湘一眼,徐硯臨看了看自家妹妹,命吳姨娘道:“接着說。”
吳姨娘隻能繼續:“他知道親家太太住在府上,而舅奶奶又身懷有孕,為不顯得突兀引人懷疑,便讓我以給舅奶奶求平安符的名義,為夫人和諸位都帶了一道符回來,囑咐我隻要把那道特制的符給了夫人,大功便可告成。”
徐硯臨踱了兩步,幫她續了下去:“隻要你們夫人不在了,侯府過繼之事便由得你或你那兩個女兒做主,到時你們操控着嗣子,多少家财都能送予他手,我說的沒錯吧?”
此刻吳姨娘也想到了這一點,她緊張搖頭:“我當時什麼都沒想,隻想要保住侯府,這府裡上百口人,我佛慈悲,決計不能讓他們的血肉鑄成侯府傾塌後的廢墟!”
“你倒是慈悲,”徐硯臨漠然看她,“殺一人而救百人,這就是你口中的佛祖?”
“《六度集經》上面說,佛陀曾割肉飼鷹,佛家更是有言: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若是真佛,斷不會以獻祭他人之法來救蒼生。”他負手而立,語氣冷凝,“可見,你拜的是尊假佛!”
吳姨娘抖着嘴唇,半天無以辯解,越是深想她越是覺得自己陷入了漩渦之中,不由地肩膀一頹,癱倒在地。
周平家的連忙扶住她。
“哼!”徐素湘撇了撇嘴,“全家那點子家底全讓你給抖落出去了,連嫂子有身孕他都知道,你在他眼裡可不就是塊聽話的肥肉!”
說完,她又覺得自己好生冤枉:“想要我過繼,殺侯爺不比殺我直接?你确定,不是你故意針對我?”
這話一出,薛氏忙咳了一聲,算是提醒。
吳姨娘不斷地搖頭:“不是!奴家不敢……”
徐硯臨瞅自家妹妹一眼:“當然是因為,你活蹦亂跳的不好拿捏了。”
徐素湘一想,還真是,裴放躺在那裡,要是沒了她鎮着侯府,整個侯府可不就是任人拿捏了麼。
眼看着夜色漸深,徐素湘打算先把薛氏和蘇婉慈送回去歇息,薛氏神色疲憊,走到廊下又回身交代她:“侯府裡出了這種事,我實在是放心不下你,明日我們還是先留下來,待你料理完家裡,我們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