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等江晚重新擡頭時，兩人的神色又恢複了平常。

尤其是宋祈年，他的眉毛本就濃郁烏黑，一雙桃花眼深邃淡漠，此刻薄唇輕抿，活像經曆了什麼嚴肅的事情一樣。

江晚沒忍住好奇，目光時不時往他臉上打量，但看這人也沒有要開口的意思，隻能繼續百無聊賴地盯着自己面前的菜。

“你是第一天到這裡嗎？”

宋祈年冷不丁的蹦出這句話，聲音低沉而磁性。

江晚點了點頭：“之前在縣城邊緣擺攤，客流量吸引的差不多就換了個地方。”

他嗯了聲，想了想又開口繼續道：“這條商貿街主打的是街邊小吃，服飾鞋襪之類的用品可以去附近的百貨大樓賣，如果你一直賣生菜生蛋這些食材還可以，不過靠近商貿街的最南邊流量可能更好些，那片區域離老小區很近。

還有，常年擺攤的這些商戶裡有個别性格比較強勢，看到你生意好可能會收你保護費，這些都是非法手段，不用理睬他們。”

這個年代的治安管理相比于六七十年代已經加強了很多，但比起現代，還是差了那麼點意思，所以收保護費倒也不奇怪。

隻是江晚沒想到，保護費一般都是城管收的，擺攤的“大哥”也要摻和一腳？

她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聽進去了。

兩人相顧無言，周海便搓了搓手，試圖和江晚搭話，隻是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呢，旁邊兩個大媽就笑吟吟地走了過來。

“小夥子，這攤子是你的嗎？我們兩個阿姨各來五斤雞蛋，我再來五斤菠菜！”

其中一位穿着紅衣的大媽說話時目光一直停留在宋祈年身上，“這菜是你種的嗎？哎呦喂，一個個長得這麼好，多少錢一斤啊？”

宋祈年沒說話，默默地看向攤位前坐着的江晚。

“阿姨，這菜和雞蛋是我的。”江晚禮貌道，“雞蛋兩塊一斤，菠菜一毛五一斤，買五斤菠菜送兩個雞蛋。”

紅衣大媽這才注意到江晚，笑容頓時減淡不少：“雞蛋多少錢一斤？這麼貴，你的雞蛋是金雞蛋啊？”

這是每個雞蛋買家都會問的問題，畢竟她這兒的價格比市場價還高，顧客們當然要問個清楚。

于是，本着做生意要對顧客有問必答的想法，江晚再一次認真地推銷了自己的靈泉雙黃蛋。

紅衣大媽搖搖頭，顯然不相信：“你說雙黃就是雙黃？小夥子，你可别被這女人騙了！”

被這麼一說，周海也擔心地看向了宋祈年手提着的雞蛋。

總共買了十五斤雞蛋，每斤竟然兩塊錢，要是去其他攤位買至少能省下七塊五，也就是整整五斤雞蛋！

年哥這不就相當于給這姑娘白送了五斤雞蛋嗎？

周海越想越心疼，也忍不住跟着紅衣大媽問道：“是啊，我們這麼相信你，第一次買你們家的雞蛋就買了十五斤，你你你……可不能坑騙我們啊！”

又來了，熟悉的自證環節。

江晚有些無奈，金手指雖然給了她極大的便利，但有時也很難解釋清楚。

還是那句話，隻要對面不是胡攪蠻纏，她就可以站在對方的角度思考。

如果她是紅衣大媽，在聽到面前小姑娘賣的雞蛋這麼貴時，也會忍不住質疑，畢竟神仙來了都無法保證裡面每個都是雙黃蛋，怎麼就你能？

話不多說，江晚熟練地剝開了一個雞蛋。

由于周圍沒有了劉福寶的水煮蛋攤，她隻能忍着心疼，将這個雞蛋浪費掉。

兩位大媽和周海一看果然是雙黃，一個個都忍不住驚訝。

紅衣大媽旁邊的張阿姨更是拿起了一顆雞蛋，唏噓不已：“還别說，這雞蛋長得真大，比我平時買的那些雞蛋大了一圈呢，賣相也好！不過小姑娘，這兩塊一斤的價格确實有點貴，要不……你再稍微送我點啥？”

張阿姨說話很溫柔，和紅衣大媽的語氣截然不同，江晚也很樂意将雞蛋賣給她。

她又拿出兩顆大鴨蛋放在塑料袋裡：“我送您兩顆鴨蛋怎麼樣？這些也都是雙黃的，味道絕對好吃！”

“啥？鴨蛋也是雙黃的？小姑娘，你這些蛋這麼神啊？”

張阿姨難言驚詫，她還是第一次接觸到這麼多雙黃蛋呢，“行，給我來五斤雞蛋，謝謝小姑娘。”

等待江晚将雞蛋裝入塑料袋的過程中，紅衣大媽沒好氣地瞪了張阿姨一眼，她可不是純粹來買菜的。

“小夥子啊，你跟……這姑娘是什麼關系？”

本想轉身離去，但宋祈年模樣實在俊俏，她還是不死心地問了句。

什麼關系？江晚古怪地看了眼面前的紅衣大媽，隻用了一秒就猜出這人接下來想說什麼，無非就是給自己閨女張羅對象。

但張羅就張羅呗，莫名其妙對她散發敵意又是什麼意思？生怕她會搶了這個小夥？

說實話，江晚才穿越到這個世界不久，什麼東西都還沒摸清楚，尤其是原主那群吸血鬼家人還沒有處理幹淨，她上哪去想這些情情愛愛，所以紅衣大媽還真是多慮了。

她搖了搖頭，剛想回答“不認識”，沒想到一直沉默寡言的宋祈年主動開口道：“朋友。”

江晚愣了下，他們剛才才第一次見面，算哪門子朋友？

但很快又想到，紅衣大媽的意圖這麼明顯，是個聰明人估計都能猜到她想說什麼，回答朋友隻是為了讓她死心吧。

“朋友？”紅衣大媽皺着眉，重複了這兩個字。

她表情不悅的盯着江晚，見後者沒什麼意外地點了點頭後，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嘴上卻不依不饒。

“小夥子，阿姨相信你倆隻是普通朋友，畢竟你長得這麼帥，眼光總不至于這麼差，哪像我家閨女，長得漂亮性格還溫柔，她還是縣城裡的紡織廠職工呢，你要是跟她好了，你們倆出門指不定能迎來多少驚羨的目光呢！”

提起自己的女兒，紅衣大媽一臉驕傲，笑吟吟地就想扯過宋祈年的胳膊，将他帶到自己家裡去。

宋祈年蹙了蹙眉，将自己的手抽離，冷聲道：“這位阿姨，我和你并不認識，請你保持距離，至于你的女兒，我也不想認識。”

大概是沒想到他說話竟然這麼直接，紅衣大媽當即臉色就黑了。

要不是她閨女年齡放在那裡，眼前的小夥子模樣又實在矜貴，她才懶得熱臉貼冷屁股呢。

紅衣大媽冷哼一聲，心裡默默記下江晚攤位的具體位置，心想改天得帶閨女親自前來會會宋祈年，男人都是視覺動物，沒見到真人之前當然會裝得跟聖人一樣，可這不代表見了面他不心動啊。

礙于面子，她沒有繼續糾纏下去，拽着旁邊的張阿姨離開了這裡。

世界終于清淨了。

江晚看着所剩不多的雞鴨蛋和菠菜，心想賣完這一波就回去和劉福寶會合。

時間越來越接近中午，商貿街的人流量也多了起來，中心區域和邊緣地帶的差别愈發明顯。

中心區域被擠得水洩不通，偶爾有一兩個騎自行車的隻能把車停在一旁，邊等餐邊小心盯着自己的車，但他們這種邊緣地帶連路人都幾乎沒有，飯點不飯點的對他們沒什麼所謂。

旁邊賣鞋襪的女攤主更是直接擺爛，将攤位拜托給江晚照看後，直接跑到中心區域買飯吃，吃完便打算就着地攤原地入睡。

江晚：……就，挺随性的。

現在開了春，但氣候算不上暖和，光是在這裡待上半天都覺得冷，更别提分文不賺在這裡待上一天了，代價實在太高。

江晚在這擺了整整一上午，前來買東西的人也屈指可數，可見在這條街賣菠菜和雞鴨蛋并不是最好的選擇。

或者說，以個體戶的身份賣蔬菜、雞蛋和肉這些原材料并不是最好的選擇。

這些東西供銷社有的是，而且部分商品還能通過票來換，但她這種小本生意隻能收現錢，并且定價不一定比市場價便宜，要想靠單純的擺攤賺更多錢不太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