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為不把話說出來,人家就猜不到,卻不知..盛甯早把她看透了。
“你在罵我啊?”
“我沒有!”唐斯嘴比腦子快,更加變相确定。
她有點後悔了,閑的沒事幹跑出來跟人打什麼聲招呼啊,找怼呢不是…
而且她連為什麼被怼都不知道。
要不是看在盛甯之前幫了她的份上,唐斯說什麼也不忍..鐵定沖回去,可到底人家幫了自己,氣勢上就矮了那麼一截兒。
“那您繼續~我就不打擾了~”
說完,正欲轉身,盛甯目光突然淩厲起來,是跟這人不熟,但多少也算有交集,況且自己還比她大,社會責任的道德感讓盛甯沒法置之不理。
唐斯被她看的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瞧着挺斯文瘦弱的人,怎麼生了副這麼厲害的眼睛,她覺得自己成了一副被釘在牆上的排骨架子,那釘子就是盛甯的眼睛。
“我發誓..我真沒罵你...”
“你跟我過來”
憑什麼?
唐斯頭回這麼言行不一,心裡說你兇什麼?兩條腿卻聽話的跟過去。
要知道,唐柳頤的話,她都沒這麼聽過。
兩人徑直走出沙灘,直到到柏油馬路盛甯才停下來,見她被風吹的滿臉亂飄的頭發,又低頭取下右手腕上的黑色頭繩遞去,冷聲道——
“綁起來。”
“哦。”
唐斯把頭發綁好,又擡手把兩邊的碎發捋到耳後,再擡頭,便對上那雙清冷嚴肅的眼睛,她看見面前人的張了張嘴,聲音穿過風聲灌進自己的耳朵裡。
“撒謊有意思嗎?”
唐斯懵了一下,看着這人一肚子糊塗賬:“我撒什麼謊了啊?”
“你告訴我你是遇到小偷被偷了卡,我才答應幫你的,現在轉頭你就跑來酒吧喝酒,你到底是着急沒有現金用,還是着急喝酒的時候怕人家酒吧隻收現金?”
盛甯不介意對陌生人的慷慨幫助,但她介意幫助一個打着可憐幌子的旗号,其實是個滿嘴謊話的酒鬼。
“不是,誰騙你了?我就是被偷包了啊,而且我門牙都磕斷了,有人故意磕斷門牙來裝可憐的嗎?再說..我要是真的存心騙你,我幹嘛把護照主動抵給你?等着你抓我現行?我有毛病啊?”
唐斯莫名其妙被人劈頭蓋臉的一通質問,頓時也來了氣,她憑什麼這麼說自己?自己把她當朋友才過來跟她打招呼的,不理就不理吧,張口就說自己是騙子,全天底下就沒遇見過她這麼離譜的一号人!
“我是成年人,我愛去哪兒去哪兒,愛怎麼喝怎麼喝,用不着你管!”
本來是想回酒店的,現在...不回了!
說完,唐斯轉身就又要往酒吧走。
腿還沒邁出去,胳膊猛地傳來一股力道,頓時又把她給拉了回來。
是盛甯,抓着她的胳膊不松手。
“你給我撒開!跟誰耍流/氓呢?”
盛甯不松,抓的比剛剛拉她的時候還要緊,闆着一副臉,聲音依舊冷清——
“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愛幾點幾點!你給我撒開!”
唐斯用力掙了掙,發現丁點用都沒有,這人的手跟焊在自己胳膊上似的那麼緊,瞧着挺瘦的人,哪來這麼大勁兒?
“你到底要幹嘛?”
“十一點了,再晚不安全,你現在應該回酒店。”
盛甯拉着她,不由分說的就把人往路邊停着的出租車旁拽。
她沒覺得自己做錯,她是真的為這姑娘着想,晚上十一點,别說她一個人生路不熟的外地人,哪怕是熟門熟路的本地人,都應該回家了,況且她一個單身女性又是亞洲面孔,就算不跟上次一樣喝到爛醉,也難保不會成為某些人的眼中的獵物。
但凡盛甯把這話說出來,唐斯都不至于跟她急眼,可偏偏這人什麼都不說,又冷着張臉,唐斯被她抓着胳膊掙又掙不脫,火氣噌蹭直往頭頂竄。
“你是太平洋來的吧?管天管地,還管我幾點回家呢?!”
“所以呢?你是打算今天晚上又喝到爛醉然後留下過夜?”
盛甯一句話,把唐斯澆醒了,她終于鬧懂了這人什麼意思,說自己是騙子還是好聽的,其實她根本就是想說自己是個作風不檢點的酒鬼!
自己不就是喝醉了那一次被她給撞見了嗎?怎麼就成了會到處胡來濫交的人?
唐斯肺都要氣炸了。
先前還覺得自己遇着了個好人,交到了個朋友,現在看來全是自己的一廂情願,背地裡人家都不知道怎麼看自己的?
算個屁的朋友!
“你不用拽着我,我自己有腿會走。”
唐斯停在出租車前,拉開車門又嘭的一聲關上,挺直身子看向盛甯——
“我告訴你,我今天來這兒是有正事的,至于什麼事我沒必要告訴你,但是我一滴酒都沒沾,我喝的是檸檬水,你要是不信,你去問那個酒保,我沒有義務自證!”
“還有你别以為你闆着副臉我就怕你,你拿有色眼鏡看人!因為一次意外,就對别人妄加揣測下定義,你以為你自己有多正直嗎?!”
“姑娘喝大酒怎麼了?酒吧開着不就是讓人來喝酒的?你不怪那些趁姑娘喝醉趁機鑽空子的王八蛋,反倒怪一個受到傷害的姑娘,在我看來,你的這些行為和那些王八蛋統統一個樣兒!”
“不對!你比王八蛋還王八蛋!”
唐斯嘴跟機關槍似的一通突突,中間連口氣都不帶歇,說完扭頭就上車,大力摔上車門,她把車門當成盛甯,恨不得拿車門夾死她,氣鼓鼓的跟人司機說——快開,趕快開!
一眼都不想再看那人。
盛甯站在原地,先是皺了皺眉,然後拿出手機對着車牌号拍了張照片,随即才有些回過神兒來,她剛剛是在罵自己嗎?
唐斯說話說的快,京北腔兒就帶出來,盛甯眼睛耳朵全跟着她的嘴,也還是有些地方沒聽清,不過...王八蛋那句她倒是聽懂了。
此刻人也有些發怔,真沒有輕視她的意思,真的隻是擔心她的安全,而且自己從頭到尾不都在跟她好好說話嗎?怎麼就吵起來了?
盛甯沒有過這樣的經曆,她認為成年人之間沒有什麼事是溝通解決不了的,如果一次不行,那就兩次,兩次不行那就三次,多溝通幾次,總是能說清的,可像唐斯這樣急赤白臉的...她真的是應付不來。
明明自己是為了她好,怎麼就成王八蛋了?
一回頭,盛甯就看見況厘,抱着胳膊沖她笑。
“我看你半天沒出來,以為你走丢了,沒想到..你還會跟女孩吵架呢。”
“我沒跟她吵。”
“沒吵人家罵你王八蛋?”況厘笑出聲,她站着半天了,算是目睹了全過程,難得能看見盛甯吃癟的樣子,“你也真是,擔心人家不能好好說啊?就沖你剛剛那話,别說人家,換我都要罵你。”
見盛甯不應她,況厘朝着剛剛那車駛出的方向擡了擡下巴——
“什麼時候的事兒?我怎麼不知道啊...”
“我要是說我跟她不熟,你信嗎?”
“不信。”
“為什麼?”
“不熟你管人家呢?還拍車牌号。”
“那你就當我多管閑事吧。”
話說完,盛甯驅車離開。
這邊,唐斯坐在車裡,哪怕剛剛把人突突了一頓,可現下自己卻也沒好受到哪去。
她覺得自己真倒黴,打從到這地方起,就沒一件事順心,先是大雨,再是偷包,再到磕斷門牙,現在又被當成爛人,自己做人到底是有多失敗才能這樣?
想着想着,鼻尖就忍不住發酸。
看着車窗外縱橫交錯的街道,燈火霓虹的光影,三兩成群的路人。到處都透着熱鬧,可她隻覺得冷清,因為這不是她熟悉的地方,再大的熱鬧也是陌生,也與她無關。
她想外婆了,也想林伊了。
不過,到底是二十五歲的年輕姑娘,是青春與勇氣能打敗一切孤獨的年紀,她隻允許自己脆弱了兩分鐘,等先前的鼻酸勁兒過去,心頭窩着的火又唰唰地冒上來,擡手就往腦門上啪的一拍——
光顧着突突她了,合着自己平白無故被扣了屎盆子,連句對不起都沒撈到?
這成什麼?這不成冤大頭了嗎?!
越想越氣,越想越冤。
到了酒店,氣還沒消。
她浸在這事裡,手機響了連看都不看,拿起來一接,語氣發沖——
“誰啊?”
“呃...您好,請問是唐小姐嗎?”是牙科診所的工作人員,打電話提醒她明天按時複診。
唐斯趕忙掐起喉嚨,軟下聲音跟人家答複。
等挂了電話,又往腦門上拍了下,自己真是被氣糊塗了,都把這事兒給忘了。
不過...七天了嗎?
唐斯拿過手機看了眼日期,還真是,一個沒留神兒,日子竟然過得這麼快?
她抱着被子在床上打滾,這樣的話...那明天自己豈不是又要和她見面?
晚上才吵的架,第二天又見面?
一般她跟人吵完架,都是再不見面的那種,像這樣追着趕着的接趟兒也是頭一份。
倒不是怕她什麼,就是煩。
唐斯糾結了會兒,腦子捋了下關系,首先自己沒欠她,錢是換的..又不是她白給的,第二,自己是患者..是去看牙的,她要是再敢跟自己使絆子,那自己就投訴她!不投别的就投種族歧視!讓她吃不了兜着走!
想完這一出,唐斯心安了,但又覺得哪裡不對勁兒,八成是她那一百年都不動一次的腦子,用在了跟個都不算怎麼熟絡的女人身上較勁兒,讓她覺得特沒意思。
可唐斯是誰呢?
管她有沒有意思,總之自己絕不可能吃這個啞巴虧!
真不得了喂~
異國他鄉跟個外國人吵架,你也算是出息了。唐斯鼓勵自己為國争光,随即扯過被子蒙住頭,雙手交叉抱在胸前,輕拍着自己肩膀,像哄小狗似的哄自己入眠。
養足精神,明天battle高低再赢一局回來!
...
另一邊,盛甯剛到家沒多久,這會兒才洗完澡出來,就看見手機裡牙科診所發來的消息——
「盛醫生,按您說的已經通知了唐小姐明天來複診」
「好的,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