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申時末,永安渠下遊的白骨才打撈完。
“一共打撈上來五十二具白骨,”北野尚道,“加上賀磐,受害人數達五十三人。”
“骨髓中空,骨内壁黑腐,”郗望道,“皆是死于蠱毒之害。”
慎徽道:“可有石硝毀屍的痕迹?”
郗望道:“其中幾副清洗不甚幹淨的白骨上,确有石硝殘留之痕迹。”
慎徽喃喃道:“毀屍五十三具,該用多少石硝?”
“一拳大概重三兩,換言之,毀屍一具需用三兩石硝。”楚休言道,“毀屍五十三具,需要用到一百五十九兩,近十市斤石硝。”
“三兩石硝能制五顆炸雷,十市斤石硝便能制二百六十五顆炸雷。”賀逢一道,“倘若兇手不是用來毀屍,一旦制成炸雷,對大同危害簡直難以想象。”
楚休言道:“炸雷制作工藝極其複雜,所需材料遠不止石硝一種,火藥、硫磺、黑石,缺一不可,但無一不被列入朝廷禁物,而獲取難度統統不低于石硝,要想收集齊全,更是難上加難。退一萬步講,就算材料齊全,炸雷制作更是一門精深無比的手藝。即便是官家精心培養的匠人,制作炸雷時,都須慎之又慎,無論手藝如何娴熟,稍有差池,便會釀成大禍。”
“想當年,祖尚書就是在制作炸雷時,配比失誤,引發爆炸,炸傷了右眼,并燒毀了右臉,自此再無法參與火器研發。”賀逢一道,“聖上念祖尚書研制炸雷有功,爆炸案後,賜其鎏金雲紋面罩,官升兩品,接林玑大人出任刑部尚書。”
“即便如此,也該當防患于未然。”慎徽道,“雖然民間制作炸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絕非全無可能。”
“算命的,”楚休言道,“五十三個受害者是同日身死的嗎?”
“非也。”郗望道,“油紙沉入水底,受水底淤泥中的各種雜質影響,或附着、或侵蝕、或堆積,時移日異,不免會産生難以察覺的細微差别。單獨觀察,恐難以發覺。但全部放在一起,仔細勘驗,還是有所區别。”
楚休言道:“關鍵是通過個中區别,能否勘定各自的受害時間?”
“暫時不能。”郗望道,“給我些時間,”她豎起三根手指,“不出三日,我定能勘定受害時間。”
慎徽見好就收,拱手道:“有勞郗大師了。”
“徽卿,”賀逢一道,“安京近郊、天子治下,竟撈起五十三具白骨,如此大案要案,還須盡快禀明聖上與主官。”
慎徽道:“可是,此案歸哪個衙門管?大理寺還是刑部?”
“此事當由聖上與主官定奪,”賀逢一道,“不過,考慮到驗屍事宜須煩擾郗大師,不妨先将白骨運到大理寺,徽卿意下如何?”
慎徽道:“正有此意。”
“那便有勞大理寺的各位了,”賀逢一道,“逢一要回衙門向祖尚書禀明此案,就先告辭了。”
賀逢一一走,慎徽也沒有久留,徑直回了大理寺衙門。
“五十三具白骨,”湛巽之聽罷慎徽的禀告,臉上愁雲密布,道,“立刻随我進宮面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