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間,洛眠忽然推開宴灼正在給他吸氧的手臂,轉過頭低低喃喃地說着什麼。
宴灼查看了下他的生命體征和相關指标,血氧情況還不是很穩定,便又将手腕上的吸氧管送回進他的口中。
不料卻被洛眠用力推開了:“……我不要、我不要!我不想吃這個!”
“……”宴灼想起系統剛才的提示,意識到本體八成還處在神智混亂的狀态中,大概率開始胡言亂語了。
他思考片刻,一邊監測對方的體征,一邊放緩聲音問:“那你想要什麼?”
洛眠睜開雙眼,認真地看向他:“雪倪貓,我想養雪倪貓……”
“雪倪貓?”宴灼意識團一愣,低眸對上本體那雙澄澈的冷棕色杏眸。
看着對方眼裡逐漸彌漫出一層氤氲的水霧,眼角殘存的淚痕隐約散發着一絲暧|昧的氣息……他幻感中的心跳就在這同自己的對視間,情不自禁地漏跳了兩拍。
“……”宴灼想躲開視線,逃避這份再次冒出來的、對本體的異樣情緒。
可此時此刻,他卻又忍不住想借着本體意識不清的狀态,用力把他看進眼裡,将他這副勾人心魂的樣子深深刻進腦子裡。
宴灼喉結隐隐滾動,溫聲對他說:“想養就養。”
“媽媽不讓我養……”洛眠嗓音微顫,忽而帶上幾分哭腔。
但并沒有真的哭出來,“她說我心髒不好,能把自己照顧好就不錯了,養不了小貓的……”
宴灼唇角微微壓平,擡手幫洛眠捋開擋住臉頰的幾縷頭發,兒時的回憶如潮水般漫過他的意識團。
四歲第一次做手術那年,隔壁病床的小孩曾給他分享了家貓的照片,他從那時起就喜歡上了毛茸茸的小貓。
上手術台前他的确問過林澄昕,出院後可以不可以也養一隻,尤其是那種肥肥胖胖很能吃的藍白色八字臉雪倪貓——林澄昕當時就回了洛眠剛說的這句話,不能養,然後就給他買了個抱枕。
宴灼微垂眼眸,聲音很輕:“你已經長大了,想做什麼就去做。而且……”
他抿了抿唇,又說:“你要真想養,我可以幫你照顧。”
“……你?”洛眠盯他兩秒,忽然噩夢驚醒般地睜大眼睛,邊緊張地坐起身想跳下沙發,邊連連搖頭,“我不要……我才不要你!”
“……”宴灼連忙握住他的肩膀,才沒讓人從沙發上摔下去,“躺好了,洛眠。”
“你怎麼敢叫我名字?”洛眠被按回沙發,瞪着他說,“你這個逆子,當初我就不該造你……我才不需要你,隻要雪倪貓。”
“…………”宴灼還從來沒見識過這樣的自己,震驚之餘甚至還替他捏了把汗——要是他發現自己竟然有這樣的一面,不知道會不會自閉。
但是從第三視角看……還蠻可愛的,可愛得想去狠狠欺負他。
“……”宴灼連忙拽回飄遠的思緒,沒敢再說什麼。
收回目光不再看那張令人心神淩亂的臉,按照系統給出的治療方案繼續為洛眠輸注了一些藥物。
“唔,疼死了……”洛眠感覺手腕内側被尖針一樣的東西刺了下,下意識縮回手,卻被眼前的人牢牢握緊。
他擡眸盯着對方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臉色冷了下來:“你的這副軀體,我了解得不能再了解了……你是我親手創造的,你這是在給我注射毒藥嗎?”
宴灼一怔:“你就這麼想我?”
“其實也用不着那麼麻煩。”洛眠唇邊揚起個淺淺的弧度,“隻要打一針過量的鉀離子,你就能立刻取代我了。”
空氣驟然安靜。
宴灼注視着本體的雙眼,手下力道不由得加重,甚至見他難受得蹙起了眉也沒有要松勁兒的意思。
洛天衡在研究院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淬毒的鋼針,又一次紮進他的心窩。
恍惚間他竟十分詭異地品嘗到了一絲鐵鏽的味道——那是自己的心在滴血。
強烈的酸楚、怒意與窒息感充斥着他整個意識團——完完全全,屬于洛眠的意識。
近乎失控般地,宴灼眼眶中流出幾滴人造淚珠,重複問道:“你真這麼想我?”
洛眠奮力掙脫他如鐵鉗一般的手,卻沒能成功,哂笑一聲:“難道不是嗎?”
“洛眠。”宴灼沉下臉,想到系統那會兒說的,對方在清醒之後可能會忘掉緻幻期發生的一切。
幹脆稍用力将人拽到自己面前,兩人的臉近到隻隔着一拳的距離。
宴灼一隻手繼續給洛眠輸注藥物,另一隻手扣住他的後頸,迫使其同自己對視。
溫沉的嗓音變得冷肅:“有件事你知不知道——”
“放開我……”洛眠使盡渾身解數掙紮,然而所剩無幾的力量卻隻如沙散般融化在對方手心裡。
“洛眠——”宴灼摩挲着他滾熱的脖頸。
再次叫出這個曾陪伴了他二十年的名字:“你應該清楚,你身上流的是我的血、裝的是我的靈魂——我是有多冷血才會想取代你?換作是你,你做得出來嗎?”
洛眠一臉迷蒙地看着他,才消散沒多久的潮|熱又從後頸蔓延至全身,像把烈火般燒得他全身發燙:“……熱、好熱!放開我!”
炙熱紊亂的呼吸徑直拍打在宴灼的臉上。
他目光落在對方被咬得通紅的嘴唇上——那兩片曾經也屬于自己的薄唇正輕微張開着,艱難汲取着四周的空氣,他喉結不由自主地滑動了下。
“我忍你很久了,洛眠。”
留意到洛眠的血氧波動,宴灼聲音微不可察地開始發顫:“你可能覺得我有病、我變态、我沒道德沒倫|常,但我真的忍你很久了……”
洛眠朦胧間聽着他的話,心髒的慌悶感襲來,呼吸越來越急促。
剛想搖頭說些什麼,脖子卻被那隻滾燙的手牢牢禁|锢住。
下一秒,宴灼面無表情地将臉湊近。
說是怒意帶來的膽量也好,還是源于意識團深處、那股對自己出于本能的原始沖動也罷。
他也如同失去神智了一般,緊緊按住洛眠的後腦勺,深深地吻了下去。
氧氣灌滿柔軟滾熱的口腔,他繞開他的舌,帶着他一呼一吸。
而在這意料之外的唇|舌交纏間,他終于品嘗到了那股屬于自己的清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