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所有人都以一種不自量力的目光看着這個天真的小公主。
連博特格其都咧嘴一笑,那雙微微下垂的眼睛裡藏着幸災樂禍的光,他将下巴擱在瓊山縣主的肩上。
“小殿下估計要傷心喽,海日古從來不和别人跳——”
“舞??????”
他話音沒落,沈照山卻在所有人驚詫的目光中拉住了崔韫枝的手。
所有的音樂在一刹那乍停,他們仿佛在看一件奇迹一樣看着那位少女拉入人群的年輕男子。
隻有崔韫枝全然不知,她雙手握着沈照山的手,學着四散開的男男女女轉圈。
博特格其在此時也拉着瓊山縣主加入了其中。
他本來也便是要和他們一起的,但更重要的是,他未蔔先知地想到了——如果大家一會兒又轉成大圈,沈大閻王肯定不願意拉在場除了崔韫枝第二個人的一隻手。
造孽啊造孽!
于是他隻能犧牲一下自己。
他在心中為自己熱烈地鼓起掌來。
但崔韫枝便沒有想這麼多了,她隻是覺得沈照山太孤獨了,她不喜歡孤零零一個人,現在莫名地也不大喜歡讓沈照山一個人。
“沈照山,你為什麼不和别人跳舞?”
少女學東西很快,不一會兒就,熟練的掌握了昆戈舞蹈簡單的節拍,于是她停下來,回過神擡頭問眼前人。
沈照山握着他的手,目光慢慢遊走在少女眉宇間、臉頰處、唇瓣上。
他沒有回答少女的問題,隻是這樣長久而靜默地看着她。
久到崔韫枝以為他不會再回答自己時,沈照山才收回自己的目光,沉聲開口:“崔韫枝,你為什麼要和我跳舞?”
崔韫枝被她問得一愣,停下了不斷變化的腳步,銀鈴也随着她的停滞而安靜下來。
為什麼呢?
她低頭看着自己沾滿了泥土的鞋尖,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
為什麼呢?
崔韫枝隻是想了一會兒,便擡頭,她一雙眸子彎成了一對月亮。
“沒什麼,我隻是覺得你今天似乎很高興,你應該繼續高興下去,不要再每天悶悶不樂的了。”
沈照山很想說他沒有悶悶不樂,話到了嘴邊,卻發現自己連嘴角都是向下的。
任誰聽了都不相信。
于是他看着少女明亮而天真的眼睛,忽然笑了起來。
他一笑,滿場的人就都停了下來,用那種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他,也看向崔韫枝。
但沈照山沒有在意他們,他隻是将崔韫枝的手松開,毫無征兆的橫腰将她抱起,在博特格其一行人起哄的聲音中轉過幾圈,才穩穩将她放下。
“殿下,希望你以後每天都能像今天一樣。”
一樣天真,一樣快樂。
但最後的一句話他沒有說出來。
中原人有個老習俗,願望是不能說出來的,說出來便不靈了。
他雖然不信這些,但在這一刻,那許久沒有跳動過的心髒罕見地顫抖過一瞬,在上面默默翻滾過一次希冀。
哪怕僅僅是一瞬。
借着皎潔的月色,有那麼一瞬間,他想起很小的時候,母親也是這樣拉着父親的手,他們不說話,在不大的院子裡翩然起舞,那時候剛比父親小腿高的沈照山坐在門檻上,也像今天這樣快樂。
那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後來有人死去,有人活着,有人在青草下長眠,有人在青草上,再也不會高歌。
如果光陰能停在某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