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莊牧野再次擡頭時，發現人已經不知在什麼時候閉上眼，安靜地睡着了。

他伸手把人抱在懷裡，朝主卧的方向去。

卧室裡一片狼藉，全然不像莊牧野道晚安時看到的整潔模樣。

薄被子掉落在床腳，桌面淩亂，墨碟中的墨水被掀翻，灑在尚未使用過的宣紙上。

桌面上儲藏櫃裡的東西都擺了出來，空氣裡彌漫着濃郁的香氛味道——地面上，小瓶香薰瓶碎了一地，勉強能辨别出沾染着血迹。

莊牧野把陳書澈放在床上，蓋好被子。

他把卧室地面延伸到客廳的血迹擦幹，屋内稍微收拾了一下，又順道到醫藥箱留在較為顯眼的地方，把剛才處理用的醫用棉花扔進了垃圾桶裡。

一切留痕工作做好後，莊牧野退出房間，神色低沉，重新坐在沙發上。

他仰着頭，雙手捂住發紅的眼眶，影子斜斜地打在地面上。

壓抑許久的情緒在此刻徹底繃不住了。他還是太天真了，以為自己對哥足夠了解，以為粘着他看着他就能避免悲劇發生，卻忽視了真正的誘因是什麼。

他手掌青筋暴起，深吸了幾口氣緩和下來。

陳書澈醒來時，感覺眼睛酸脹的很。他慢吞吞地從床上坐起，環視了一周。

很好，如他所料的亂。

在他下床看到一地碎玻璃渣後，身體僵硬了片刻，機械般看了眼自己全身。

視線在左小臂包紮好的傷口和垃圾桶裡來回徘徊。

奇怪，這次怎麼還包紮好了。

打開上了鎖的抽屜，從裡面拿出手機開機。幾條消息叮叮叮傳來。

陳書澈拉開卧室門，心裡咯噔了一下。他記得睡前是把卧室門反鎖了的。

壓下心底的不對勁後，陳書澈打開卧室門。

他剛邁出門檻一步，對面次卧門“啪嗒”一聲打開，和頂着同款金魚眼的門莊牧野正面撞上。

“小牧你怎麼——”陳書澈指尖在眼睛處比劃了一圈，示意着對方。

隻見對面青年面容有些憔悴，眼裡泛着血絲，下眼睑處挂着濃濃的黑眼圈。

“眼睛腫的那麼厲害。”

莊牧野近乎一整晚沒睡，在客廳勾勾劃劃寫了好幾套陪伴方案。

他一邊寫，一邊腦海裡浮現出陳書澈受傷的手臂和處理傷口時意外看到的其他疤痕。

莊牧野越想越心疼，情緒好幾次都沒繃住。反反複複到天光乍現，等他回過神來才發現，完了，眼皮重的大有要擋住視線的意思。

聽到陳書澈房間有動靜傳來，莊牧野為了不露餡，抱着自己的日記本和詞譜飄浮着腳步回到卧室。

在聽到對面門把手聲響起後，他故意在門後停留了五秒鐘才打開門。

“好像被蟲子咬了還是過敏，沒事的哥。”莊牧野揉着發脹的太陽穴，打着哈哈過去。

他穿着無袖的純黑背心，左手手掌撐在吧台，單手往陳書澈杯子裡倒入溫開水。

全然沒注意到陳書澈發疑的眼神。

從陳書澈的視角來看莊牧野，青年一米八幾的身高，寬肩窄腰。

他手撐在桌面時，顯露出手臂上線條分明的肌肉，也不枉青年每周跑四次健身房有氧混着無氧鍛煉。

“書澈哥，喝水。”莊牧野在讀大學之前，平日裡隻要有飲料就堅決不會碰純淨水。

他這個毛病被他哥，他爸媽，輪流念叨了好多遍，但就是死活不改。

直到他寄宿在陳書澈家裡，被陳書澈督促了一年多的時間，養成了每天早上雷打不動的喝杯溫開水，潤腸胃的習慣。

也慢慢戒掉了常喝飲料的嗜好。

平日裡仗着年輕使勁揮霍身體的人到現在也慢慢接受并且習慣晨起先喝一杯溫開水，不然就渾身不得勁兒。

養生，還是得趁早開始啊。

“謝謝。”陳書澈用沒受傷的右手接過，抿了一口，水溫剛好。

“欸，哥，你這個......”莊牧野視線落在陳書澈垂在身體一側的左手。

“嗯?”陳書澈迅速把放在扶手椅上的西裝外套搭在自己左手肘窩間，擋住被小臂。“怎麼了？”

他并不想讓寄宿在自己家裡的小孩知道自己這麼難堪的一面。

“哥，這個領帶跟今天的衣服不是很搭。”莊牧野沒拆穿，隻是生怕陳書澈一個大幅度又把傷口崩開。

他把陳書澈領到玄關處的穿衣鏡處，指了指搭在他肘窩上的灰色西裝外套，“今天穿這件嗎？”

“對。”陳書澈今天給學生上的是下午五六節的課。

他穿了件正裝，淺藍襯衣配黑色西裝褲。他對着穿衣鏡觀摩半天，沒發覺哪裡不對。

這也不能怪他看不出來，畢竟他平日裡就是個穿搭菜鳥。

陳書澈對顔色的對比和搭配沒有過多的感知，隻把它們當成出門在外的一份需要維持幹淨整潔的體面。

在莊牧野沒來到這個家裡時，他的衣服顔色大多都是黑白，簡簡單單的配色，也好搭配衣服，就是出錯也不會鬧出笑話。

這種穿搭直到莊牧野住進來時才算有了改變。

莊牧野在看見他滿衣櫃跟參加喪事的衣服，差點沒兩眼一黑暈過去。

第二天一大早就領着他去商場重新挑選衣服，甚至在好幾家知名店鋪下充了會員，告訴陳書澈以後實再不知道怎麼搭配，就直接來這幾家店内買套裝。

好吧，莊牧野的原話是：“書澈哥，以後你放心好了，隻要有我在，我就不會讓你穿一天的單調衣服。”

莊牧野在購物的時候留意到陳書澈比較偏好中式古典書生的衣服款式。

他穿上身也給人一種“言念君子，溫其如玉”的溫潤随和感，像極了一塊無暇的美玉。

莊牧野索性按照對方的審美給陳書澈的衣櫃添了好多不同配色的衣服，并且貼心的幫他把大多數日常穿的衣服搭配好。

上到外套，下到鞋子，甚至細心到什麼類型的衣服需要佩戴什麼樣的飾品和領帶。

莊牧野都記在一張紙上，把它打印出來，貼在了陳書澈卧室的衣櫃上。

“領帶不要戴很細的，淺藍襯衣也不要搭配同色系的領帶，會弱化它的存在。”

“我記得之前搭配的時候有在哥的衣櫃裡看到合适的領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