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雪見的身世秘密,林夫人是有先告訴她,在說時并沒有提及姓名,隻說是失去家的孩子。
可雪見聰慧,還是有猜出來。
為此,她在向林夫人确認時,母親她沒有明說,隻是問:
“如果說,雪見的親人真在東瀛,你找到他們以後,還會不會回來找唐大夫?”
對這問題,雪見當然不會有任何猶豫,用力點頭差點磕到床柱。
幸好,最後撞到林夫人的手上——雪見即将碰到時,母親用手擋住床柱。
回想當初信誓旦旦,雪見眼裡不由蒙上水霧:
“我怎麼可能放棄?爺爺就在這裡等着呢,我一定會回來!”
那時候,林夫人就摸着她的頭發,對雪見柔聲說道:
“好孩子,你放心去吧。唐大夫的餘生請不必擔憂,在你回來前,我們與葉家會好好看顧。”
雪見回憶此情境時,竟是莫名感到眷戀,原來這是娘親的感覺。
當時,林夫人看着她,整張臉溫柔哀傷的模樣,雪見這時才懂得為何,真是應了林芷芯曾說的: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生老病死,天命之故;
舔犢反哺,親情難舍。
雪見告訴林芷芯,林夫人此生夙願,就是希望他們兄妹和睦。
至于林夫人所講,那些事多是在林府時,林芷芯與林淽嶼的打鬧,其實林淽嶼并不需要墊背。
每逢闖禍受罰,林淽嶼都會硬拉着林芷洲陪同,是意在幫着林芷洲躲災與适應。
因為次次受罰,能夠置林汝舟的眼皮底下,看着這兩孩子。
這是在祠堂,有間暗室不為外人所知,便于暗地裡觀察外頭。
林汝舟就在裡面,做書習字與看孩子,一心二用都不耽誤。
由此很幸運,兩兄妹躲過多次設計暗算,最終沒被暗害與劫走。
也有些其他的事情,是關于芷洲與另一個失去家的孩子,那人是女孩子,她在哪芷洲就在哪。
說這些的時候,雪見轉述林夫人的原話:
“我的所作所為,不僅僅是為芷洲圖謀,也是為另一個失去家的孩子,芷洲會知道她是誰。”
林芷芯當然知道,這話指的是兩個女孩子,其一自是指的雪見。
而另一個,就是說的林芷芯,也是她自己!
原來,林夫人七竅玲珑心,很早以前就發覺她不是林芷洲。
雪見攔住林芷芯,也不隻是要她陪自己說會話,還包括風間的委托,即是轉交物件。
風間叮囑雪見,要求必須是親自出馬,将此物交給林芷芯,親眼看着這家夥收下。
說着,雪見從拿出一個錦盒,交給林芷芯,不由感歎着:“我這表兄,當真是性子古怪。”
林芷芯隻能尴尬地賠笑,盡管覺得手裡的錦盒很是燙手,但她可不敢推辭,畢竟有人在看着!
就在雪見身後,風間派來的兩人,即天霧九壽與不知火匡,正緊盯着她們。
“雪見,我們回去吧。”這時候,恰好雪見有疑慮,正想轉頭往後看時,林芷芯叫住她。
開玩笑!要是真讓雪見發現,自己難免要與他們較量一場,無論誰勝誰負,林芷芯都不落好。
她才沒那麼蠢!
至此,雪見心結既解,林芷芯也不再需要避着,而她們兩個還能繼續是朋友,這不得不算是幸運。
可是,相較這兩個家夥的好運氣,在屯所裡的人們之間,可沒這麼好相處。
更别提最近的暗殺與肅清,同伴間的你死我活尤為居多,如此同室操戈,以至人心惶惶。
從山南桑的“死亡”開始,這類事件就此頻繁增多,今年更是不例外,已經有許多條人命因此隕落。
還有最近幕府的頹勢,又是第二次征戰長州戰敗,又是幕府将軍德川家茂在此時間内離世。
還有三條制紮的事,不久之前,這寫着“長州是朝敵”的告示牌被拔除扔掉,讓幕府很是頭疼。
于是,新選組是奉幕府之命,負責看守這塊告示。
永倉對此難免有所抱怨:“唉,竟然是這麼無聊的工作。”
原田就在身旁開解,永倉耐着性子聽過半旬,總算是不再抱怨。
不隻是永倉,大夥們接到這任務,普遍都沒怎麼精氣神,就像霜打過的蔫茄子。
不巧,這時候伊東經過,于是就開始吐槽時間,來自這娘炮:
說幕府的這份無聊差事,竟交由新選組完成,言語間毫不掩飾的抨擊與諷刺。
伊東這陣子很不安分,不是頻繁邀請隊士們進餐,就是在屯所說些暗諷幕府行為的話。
以便于借此,宣揚“尊王攘夷”的志向,還有其他所謂大勢所趨的論調。
而且他請客吃飯時,相中的目标大多是近藤派的助力,其中以齋藤與藤堂尤甚。
目的很明顯,伊東這家夥不願屈居新選組,想要另起爐竈,乃至奪權。
還要借此行動,不止是削弱新選組的力量,還想謀劃讓它們為己所用,甚至預将取而代之。
晚上,林芷芯難得在屯所裡見到藤堂,那家夥坐在廊下的木梯,直到她走過去都毫無查覺。
近些時間以來,對于伊東邀請吃飯喝酒,藤堂頻頻應約,就連林芷芯作為小姓,都很少與其碰面。
林芷芯一如既往,從來不多問,小姓該做的分内事,她始終盡力盡責,做完就去休息。
隻在第二天早起,再次去往藤堂的房間,看到見底的碗。
原來這碗裡是裝着解酒湯,為藤堂而備。
每晚都由林芷芯熬好湯,端到藤堂房裡等完半個時辰,無論房間主人回不回來,逾時不候。
次日,邊上照例還有張紙條,上寫:一碗,難喝。
沒錯,有時候藤堂會喝光,有時候做不到,就隻喝幾口或者喝一半倒一半。
因此,紙條上的内容就會相應改變,或寫半碗或寫喝幾口,唯一不變就是難喝照寫不誤。
“希,是你啊。”餘光瞟向來人看清楚是誰,藤堂仍是無精打采,朝林芷芯打過招呼,起身就要走。
林芷芯攔住他,然後兩人僵持半天,都在以沉默抗拒彼此,這時氣氛很是尴尬。
于是,林芷芯沒話找話,就蹦出來這句:“等等,你今天怎麼沒去赴約,伊東桑沒有邀請你嗎?”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感覺不僅是更加尴尬,周圍的氣溫也在驟然下降,直達冰點!
還好藤堂沒發火,不過聽着也是語氣不善,像是在與林芷芯劃清界限:
“伊東桑沒有次次邀請我,再說,這事你也管不着,還有你擋着我做什麼?我要先回去。”
林芷芯還是沒讓開,繼續攔着藤堂,盡量緩和口氣說道:
“把話說清楚,這幾天你很忙碌,往後說不定也是這樣,能有這機會不容易,我必須好好把握。”
對林芷芯這番話,藤堂故作茫然,或許其中确實有大半部分,是他真的不懂:“說清楚什麼?”
藤堂對新選組的抵觸,并且同伊東派交好,他确實是有心結,日積月累,冰凍三尺。
究其原因,源于身邊人所作所為,不止是與大夥們志向相悖,更是有另外的重要原因——變若水。
林芷芯沒有明說,隻是提道:“還能說什麼,自然是關于山南桑他們的事。”
又不按常理出牌!
聽着這貌似風馬牛不相及的話,藤堂難免再次呆愣,不久訝異得瞪着大眼,當即出聲:“哈?”
對此,林芷芯湊在藤堂耳邊,說完頭一句就往後退,再繼續說:
“研究這藥是幕府的命令,新選組自當遵從,可說實話你們都不情願,我沒說錯吧。”
這回藤堂沒有搭話,而是正視着林芷芯,認真地在點頭稱是,臉上也是絕無僅有的冷凝。
“所以,你想要逃離這裡……嚯!”林芷芯說出口的話,是很大膽的發言!她說完就即刻意識到。
下一刻,林芷芯趕緊閉口不言,連帶雙手緊緊捂住。
至于藤堂,則是好笑地看着這一幕,随之收斂剛好上揚的嘴角,整個人再次落寞:
“别緊張,希你沒說錯。”
林芷芯這下可有所犯難,要是藤堂歸附伊東,勢必與新選組分道揚镳,更甚者互為仇敵:
“這……藤堂君!”
局中法度雲:脫隊者,切腹!
這時候,藤堂一記白眼丢向林芷芯,看她時的眼神,就如視作無可救藥的朽木,這實在令人費解:
“你不用擔心我,還是擔心你自己吧,别忘記你在屯所裡,身份還是我的小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