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街口吹了半晌冷風,楚昭才仿佛下定什麼決心。他抿了抿薄唇,最後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号碼……
“叮鈴鈴——”
一隻單薄的手從被子裡伸出來,指節薄薄的皮膚處還泛着粉,看上去漂亮極了。
稚魚閉着眼睛,在床頭摩挲半天,最後摁掉了手機鬧鈴。
又過了好幾分鐘,他才慢吞吞将手機拿到眼前,眯着眼睛看了看。
已經下午了。
野澤那裡有幾條未讀消息,但他暫時不想看。稚魚将手機又扔回原位,然後摸了摸自己的腦袋,覺得溫度似乎沒那麼高了。
看吧,他就說大黑是大驚小怪,發個燒而已,哪有那麼嚴重?
稚魚從床上爬起來,覺得肚子有點餓了。
——早上大黑隻喂他喝了粥,到現在,已消化的差不多。
再加上白粥沒味道,稚魚嘴巴裡能淡出鳥,病才剛好一點,就想吃點兒有滋味的。
他記得,廚房的櫃子裡是還有一盒壓縮餅幹的。
反正,現在大黑還沒回來呢,他就吃一點,也沒有關系的……吧?
肚子又“咕噜噜”叫了一聲,饞蟲熏心的稚魚下定決心起床,赤着足走向廚房。
楚昭也許早有準備,特地将壓縮餅幹還有面包之類在他看來很沒營養的東西放到了櫃子最高一格。
稚魚踩着凳子,晃晃悠悠半晌才夠下來。
好不容易将餅幹盒子拿到手,稚魚覺着自己真是太厲害了。他就幹脆坐在廚房台子上,晃悠兩條細腿,拆開包裝盒。
一塊餅幹剛剛塞進嘴巴裡,還沒來得及嚼——
門口突然響起開門聲。
稚魚身子一下子就僵硬了,他似乎都忘了自己才是房子的主人,做賊心虛似的慌亂藏起手裡的餅幹盒。
男生病還沒好利索呢,手上也沒力氣,想把盒子往櫃子最底下塞,結果塞好幾下也沒塞進去。
這時候楚昭已經走進房間了,可腳步聲聽上去不止一個人。
“稚魚?”
alpha也許已發現他不在卧室裡面,嗓音裡多了幾分疑惑。
“嗚!”稚魚這一着急,手腕磕在櫃子上,疼的他悶哼出聲。
聽到他的聲音後,楚昭喚他的聲音一停,腳步聲卻随即向廚房的方向靠近。
糟、糟糕!
稚魚急的都快哭了,偷吃後沒處藏的笨蛋小貓一樣,眼珠四處亂瞟,完全想不到破局之法。
——于是,随着alpha腳步聲停止。
偷吃餅幹的笨蛋貓貓當場被大黑警官抓捕歸案。
稚魚看着門口面無表情的青年,瞳仁縮了縮。
“窩……唔、咳咳……!”他本來想狡辯,結果這一開口,才想起來自己嘴裡還叼着一塊餅幹呢,斷掉的餅幹随着說話動作掉落,驚得稚魚連忙用手去接,避免浪費糧食。
“我、我說是餅幹先動的手,你會相信嗎?”稚魚忍不住咬了咬嫣紅的唇,可憐巴巴擡眼看楚昭。
他額前零散墨發被薄汗打濕,濕漉漉地糊在如細瓷般的雪白肌膚上,秾長鴉睫因不安而呼扇呼扇,蓋住透藍眸底潮濕細潤的弧光。
稚魚就保持着用手接着餅幹的姿勢,嗓音還有點啞,聽上去黏糊糊的像撒嬌,理不直氣也壯:“……總之,我沒有不聽你的話不治病,所以你不可以扣掉我的泡芙!”
楚昭見他這幅模樣,心底跟被貓爪子拍了一下似的,郁氣驟然散了。他黑眸依舊看着漂亮的男生,薄而冷的唇角微微勾起。
而跟着楚昭一塊兒進來、抱着藥箱的陌生青年,瞧着他這表情頓感新鮮不已,眨了眨眼睛,感慨出聲:“少爺已經很多年沒有這麼笑過了。”
楚昭一聽這話,嘴角微抽,沒忍住給人一個冷冷的眼刀。
稚魚眨巴眨巴大眼睛:“這個台詞我聽過耶!”
“哦?”那青年見狀,就想湊過去搭讪:“小美人,看不出來,你平時也刷霸總文學啊?”
“林舟。”楚昭忍無可忍,冷冷揪住好友的後衣領:“我找你來是給人看病的。”
“好吧好吧。”林舟一眼就瞧出來楚昭把這個漂亮beta看的比眼珠子還緊。
他一歎氣,心不甘情不願抱着藥箱子,跟着幹脆将赤着腳在房間亂跑的稚魚給打橫抱起的楚昭,進房間了。
……
稚魚被林舟檢查過身體,又吃下藥。退燒藥一起效,很快又窩在床上睡着了。
也許是怕打擾他休息,楚昭離開卧室前在門口駐足良久,靜靜看稚魚陷在棉被中、泛着薄紅的臉蛋,而後悄無聲息關門而去。
林舟緊随其後,二人一同走到閣樓的窗邊。
此時正是下午,光線好像都是粘稠的,從窗子望去,貧民窟中的一切都顯得無比慵懶,就連蟑螂與老鼠也酣睡在不可見的角落。
楚昭站在窗前,被陽光落了滿身,涼薄的五官間也染上幾分溫度。
林舟認識他十好幾年,就沒見過他這麼像個活人的時候,頓覺稀奇不已。
“你的小寶貝沒什麼大問題,不過有點兒營養不良,再加上最近可能受了驚吓,所以才會生病。”
林舟話鋒一轉,看向楚昭:“不過,大少爺,你接下來準備怎麼做?”
他一歎氣:“你爸這次病的挺重,住院一周了也不見好,你家那幫子親戚……咳,算了,反正我不說你也知道。總之,伯母找你都快找瘋了。”
……
也隻有這種時候,才會後知後覺想起他。
楚昭面上的神情愈發冷,垂着目光,仿佛能透過閣樓的地闆看到睡在樓下的稚魚。
林舟看出楚昭的心不在焉。
他想了想,又道:“你還是不想回去?可過不了太久,伯母估計就會找到這裡了。”
來這裡之前,他看楚昭那副樣子,還在想會是怎樣一個omega能把對方迷成這模樣。
結果見了一瞧……
也不怪楚昭會陷得這麼深了。
那小可憐實在太招人疼,生的那麼纖弱伶仃一隻,偏偏看人時候,漂亮的眸子裡滿是不谙世事的清潤,仿佛全世界的美好都藏在對方眼睛裡。
就連他見了,也不免心裡癢癢的。
林舟藏起自己的小心思,不禁慫恿:“既然那麼喜歡人家,不如一同帶回家去?”
“……不行。”楚昭斬釘截鐵拒絕了:“楚家一片窮山惡水,養不活這麼嬌氣的花。”
林舟聽得嘴角一抽,真想開口說大少爺你這時候就别凹你那文藝情聖造型了。
但他又一看楚昭那表情,出于朋友的人道關懷角度到底是沒出聲,隻又歎一口氣。
他問:“那就我倆回去?把小可憐自己扔這,你也舍得?”
“我很快會回來接他。”楚昭嗓音低低的,更像是在給自己保證。
——等他擺平楚家事宜,有足夠資本帶給稚魚幸福的時候,他一定要将稚魚風風光光帶回家。
“那好吧。”林舟也不多勸了。
離開之前,路過稚魚的卧室,他打量一下緊閉的門,悄悄問楚昭:“走之前,不再看人家一眼?”
楚昭沒有回答,薄唇抿的幾近一線,目不斜視往門外走。
最後,随着屋門輕輕合攏,隻有一句輕輕地低啞呢喃,幾乎飄散在微風中:“……我怕我一看他,就不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