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女士沒勉強，刑攸剛出門，李知勉扔下筷子作勢要去追她，周女士攔住他，“你急什麼？想當年，你爹娶我過門都沒這麼着急過。你得給小攸處理事情的時間，就像你這樣咋咋呼呼的，能順心才怪。”

李知勉犟嘴：“她能處理好才怪！”

周女士也是在不知道能勸什麼，半晌，訓斥他：“你就是傻！”

李知勉一聲不吭地挨訓，末了，“你們一個兩個都說我傻，那我不裝回傻，對得起你們嗎？”

周女士看他犟得起勁，長長地“嘿”了一聲，李知勉已經起身出門了，周女士看模樣是追不上，在家門口沖樓下喊，“你嘴上記得把門，别什麼話都往外說。”

已經飛跑到一樓的李知勉招招手：“放心吧，我有分寸。”

李知勉根本不懂什麼分寸，跑下樓在地下室找到刑攸，他躲在樓道旁，地面上緊貼着牆面落着一道颀長的影子。

刑攸正背對他打電話，語氣有些着急，這是他見過的為數不多的改變。

“李知勉剛剛脾氣上來了，嘴上沒刹住。”

“我嗎？我在陪他媽媽吃飯，我不是很早之前就跟你說過嗎？我們是一家人，在一起長大的。”

“你說什麼？”刑攸有些震驚。

李知勉擡高耳朵去聽，模糊間聽到“市實驗”“過生日”這兩個詞眼。

刑攸接話說：“其實你家人應該可以把你送去市裡面的好學校的吧？縣裡市實驗的教育水平到底比不上市裡的。”

李知勉沒聽清對方說什麼，刑攸連連歎氣，“李知勉那邊可能有點忙，我這幾天在老家也有點事，所以可能去不了。”

李知勉一猜就想到是周烨南生日宴的事，他走過拿過刑攸的手機，刑攸沒料到自己會被李知勉發現，盡力壓低聲音說：“你怎麼來了？拿手機還給我！”

李知勉笑着在唇前比手勢，“我來說。”

他看了眼時間，兩人聊了四分鐘，李知勉咬緊牙，微笑着說：“周烨南，我想跟你道歉啊，真是對不起你，我沒控制好自己的脾氣。”

周烨南一愣，在電話那頭說：“沒關系，你和刑攸來參加我的生日宴會，可以吧？”

李知勉沒着急答應他，“中考分數出來了對吧？你考到哪裡去了？”

周烨南：“市實驗。”

他剛回答，李知勉驚奇地問：“哪個市實驗？縣裡這個？”

“嗯。”周烨南不繼續說了。

李知勉也沉默了，刑攸伸手去夠自己的手機，李知勉笑着後退，手握上刑攸的手腕，“啊——沒關系，咱們不是同學嗎？要是再分到一個班那就算是老同學了，這是咱們的緣分是不是？”

周烨南“嗯”了聲，繼續問，“你們想好了嗎？我過生日，喊你們過來。”

李知勉看了眼刑攸，由于自己沒有給她手機，刑攸有些不開心了，“不好意思啊，我跟刑攸都有事，可能去不了，所以就不過去陪你了，等你生日那天，我肯定給你送禮。”

周烨南立馬追問：“那我把生日宴留到開學前一周過，你們有時間對吧？我到時候讓我爸開車到你們樓下接你們怎麼樣？刑攸呢？她意向如何？”

李知勉開的是免提，刑攸一句不落地聽完，按着眉點頭，“我聽到了，會去的。你不用故意往後拖。”

“真的嗎？”周烨南驚喜地問，“你們真的會來嗎？”

李知勉皺眉，怎麼那麼像哄小孩？他沉默了三秒才回話，“對，我們都會去，最近确實有點忙，等你生日那天再聯系，再見。”

說罷，他挂斷了電話，手機沒有還給刑攸，被他反手扣在腰後。

刑攸伸手：“手機可以還我了吧？”

李知勉笑着伸出手，柔和地和她握手，“刑老師，怎麼說？這次我沒再沖動吧？是不是很客氣了，我是不是很聽你的話？”

刑攸懶得和他計較，“對，你很聽話。但是我是真的忙，沒時間去。”

李知勉跟在她身後上樓梯，“你都答應他了，總不能言而無信。”

“我知道。”刑攸停住腳，回頭說，“所以我在想，能不能推了。”

李知勉揚了揚下巴，“用什麼借口？”

刑攸又轉過頭，聲音不大：“我奶奶的事。”

“嗯，也是。”李知勉不再說話。

兩人沉默着走了半天，晚飯過後的天微涼，草叢裡的蛐蛐在低聲叫，李知勉伸手拉住她，“刑攸。”

刑攸站住腳，“還有什麼事？”

李知勉松手，繞到她身前，雙手捧着她的臉，“刑攸，我們是家人，對不對？”

刑攸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幾秒鐘，李知勉看她沒有動作，還在納悶自己是不是吓到她了，突然覺得有人在摸自己的腰，目光不可置信地垂下去，刑攸動作很快，從他腰部抽手離開，帶過一道黑影，她得意地晃晃手臂，“手機拿走了，省的你再送給我。”

李知勉剛欣喜萬分的情緒又垂落低谷，他追着上樓，“刑攸，你聽我說！”

刑攸頭都不回，“什麼事？趕緊說。”

李知勉輕輕拽着她的衣角，支支吾吾地說：“你跟我去公園玩，怎麼樣？我們去吃炸串。”

刑攸看了他一眼，“我不吃炸串，會拉肚子。”

李知勉說：“那我帶你去吃水果撈，或者是炒酸奶。你要是不樂意吃那些，我們也可以在公園的書亭裡面看書，你覺得呢？”

刑攸回答：“我不去，我要上樓吃飯了，你要是想去就自己去，我不去。”

“得得得。”李知勉拗不過她，“跟你上樓，我還想着帶你去——”

他忽然不說了，李知勉覺得刑攸現在情緒很低落，現在發生的種種，奶奶去世、周烨南那邊的壓力，這些所有都壓着刑攸。

再者，李知勉看得出，刑攸很乖很聽話，因此她的情緒都沒有發洩點，李知勉固執地認為，刑攸被這些情緒積壓着，時間一長，刑攸就會被壓塌。

刑攸不反對他，“嗯嗯”應着，李知勉瞄了她一眼，抓着她的手往後拉，刑攸站不穩，身體往樓梯下仰，她身體一輕，腳下踏空似的，“李知勉啊——”

“我在呢。”

李知勉在她耳邊輕輕柔柔地應聲，抱着她轉身下樓。

到樓口，李知勉才慢吞吞地放下她，他看着被吓得出神的刑攸，又看着刑攸因為害怕抓緊的手，等刑攸松開他的手，李知勉才後知後覺感受到手掌上傳來的刺麻的感覺。

李知勉垂眼看着她，“刑攸，你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