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還有很多呢。”戚暮山兀自剪開一刀,借着燭台火光,湊近觀察剪口邊緣。
失去彼此交織,絲線茫然散開。
很快他便接連剪了十幾匹布,每剪完就拿起來檢查開口處。
本就被府兵搜查時翻亂的布匹,又被戚暮山剪得七零八落,别院内一片狼藉。城主卻忽地恍然:“公子難道是懷疑……有東西藏在布匹裡了?”
“是。”戚暮山剪布剪得手酸,刀口不夠鋒利,剪起來費勁,便停下來歇會兒,“但目前還沒發現。”
城主很有眼力見地上前撿起一塊布,向戚暮山要回剪刀:“我來吧,您手上還有傷呢。”
于是她一邊模仿戚暮山方才的動作,一邊小聲嘀咕着:“什麼東西還能藏這裡面……”
城主接着剪了幾條,才剛把半箱布匹檢查完,戚暮山覺得這樣太耗時耗力不說,萬一最後真沒檢查出東西,還白忙活一趟,遂制止了城主。
但城主苦于洛林劫案已久,一時竟認為戚暮山的猜測非常可行,不然怎麼會一直都沒被查出來?
戚暮山隻好說:“這一箱少說也有幾十匹布,十二箱也得有幾百多匹。”
哪隻城主忽然疑惑道:“十二箱?這裡統共就十一箱啊。”
“什麼?”
戚暮山略微蹙眉,剛剛推門進入時,滿地貨箱四處散落,大部分是裝布匹的,也有一些用來裝其他貨品。
錦繡混雜間,他一心要找出‘墨石’,并未在意貨箱數量。
“布匹十一,茶葉四箱,陶器六箱,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可大了,在穆暄玑記錄的卷宗裡,興運镖局每回押送十二箱布匹,正正好好,不多不少。
事出反常,眼下破解之道,或許正在那缺失的第十二個箱子裡。
戚暮山:“……不用剪了,這些布沒問題。”
城主奇道:“難道是茶葉或瓷器有問題?”
戚暮山搖頭:“經過這麼多次檢查都沒檢查出問題來,那就确實沒什麼問題了。”
城主低吟一聲:“既然如此,我們還是先等少主那邊的審問情況。”
“慢着,還沒查完呢。”
“公子不是說這裡沒問題了?”
“這些商貨是沒問題,但這些貨箱,我們還沒檢查過。”
“可我們剛剛不就在……”城主瞬間反應過來,“是箱子本身?”
“沒錯。”
城主敲了敲箱闆:“但這些箱子都是實木制成,沒法藏東西吧,難不成又要劈開?”
戚暮山失笑,轉而檢查其箱底:“現在不是為了找出東西在哪,而是要确定究竟有多少貨箱。”
若所有布匹箱裡均勻裝配布匹,單有一箱另加東西,分量有異,其上下壓痕也會不同。
不過僅憑箱闆痕迹推斷數量,實在有點強人所難了。城主學着戚暮山的模樣摸索端詳片刻,覺得這比往布匹裡藏納還離譜。
但見戚暮山認真的神情,想起穆暄玑的囑咐,她也不敢說什麼。
須臾,夜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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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堂内沉默了良久。
馮平可以笃定穆暄玑壓根就是想詐他,便好整以暇地開口:“少主大人啊,依馮某看,要不然您就随便給我安個罪名,再殺了我,也算是結案了。”
“好。”
說罷,穆暄玑竟真的站起身,朝他走來,接過牧仁遞上的長劍。
镖師們頓時慌了,其中一人最為驚恐。
“镖頭!不可啊!”
“卑鄙小人!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我願替镖頭領死!“
那些镖師試圖掙脫,卻被黑騎與府兵死死按住,隻得眼睜睜看着穆暄玑停步在馮平身前,劍尖倒映出搖曳的火光。
馮平閉上眼,靜候死亡。
然而下一刻,迎來的卻不是皮肉綻開聲,而是一聲驚呼:“師父救我!”
馮平猛地睜眼,尋聲扭頭。
穆暄玑的劍沒有落下,轉而指向方才見他要殺馮平時最慌亂的那镖師,劍尖抵在那人咽喉,劃出一道淺淡血痕。
馮平再怎麼老江湖,此刻也繃不住了:“莫傷我徒兒!”
“我最後問一遍。”穆暄玑聲音冰冷,“你都知道什麼?”
馮平忽然意識到,先前穆暄玑坐堂上翻名冊,并非随手翻閱,而是在對人。
他看了眼他那寶貝徒弟,終是低下頭,緩緩啟齒道:“我們東家和薩樓主……的确有點其他交易。”
穆暄玑收劍。
“如大人所言,我們管那東西叫‘墨石’,東家就是靠此物從薩樓主那撈取暴利,賺得盆滿缽滿,豈料誰走漏了風聲,這才引起了山賊歹心。”
“‘墨石’究竟是什麼?”
“不知道,真的。此物既能價值連城,乃天機不可洩露,除了東家跟樓主,我們這些打下手的連見都沒見過。”
穆暄玑稍稍眯起眼:“你走的镖你自己都不看眼裡面裝了什麼?”
“東家嚴令送到織物樓前不得開啟,大家都是拿錢辦事的,不想丢了這飯碗。”馮平頓了頓,狡猾地笑道,“但據我所知,薩樓主前陣子來信通知東家有人調查到了她頭上,東家為了以防萬一,這回就沒有讓我們運……”
忽然,門外傳來熟悉的聲音:“為了以防外一,就讓你們轉移了‘墨石’,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