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猊指着超市入口的廣告牌上顯示打折的草莓蛋糕“要。”
可以晚點再說。
荼猊站在生鮮區前,墨鏡後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水缸。口罩遮住了他大半張臉,隻露出微微蹙起的眉尖。
“晚餐想吃魚麼?”林執推着購物車靠近,車輪碾過超市瓷磚發出輕微的咕噜聲,車裡堆滿的零食包裝袋随着晃動沙沙作響。
荼猊沒有立即回答。指尖輕輕點在玻璃缸上,隔着透明材質與一尾銀鲈對視。鲈魚突然劇烈擺動,濺起的水花打濕了他的袖口,他看看魚。
不想。
想養魚。
視線緩緩移向林執,眨眨眼。
想吃人。
“茶茶?”林執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荼猊慢吞吞收回手,故意用悶悶的聲音說:“要養”指了指面前的魚,“放床邊養。”
“這、這個不行……”林執結結巴巴地擺手,正想解釋養魚不能放卧室,身後突然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林執?”
低沉的嗓音裡帶着幾分刻意的輕快,卻掩不住尾音裡的沙啞。金絲眼鏡後的鳳眼微眯,鏡片反光映出林執緊繃的肩膀,在掃過他身後時,終于定格在那團雪白的影子上。
秦硯的喉結不受控制地滾動了一下。
指尖殘留的董事會硝煙味,此刻突然被某種潔淨感沖刷殆盡。鼻腔裡漫開的清甜像初雪融化在松針上,涼絲絲地滲進太陽穴,連從昨晚就糾纏的偏頭痛都突然輕了幾分,好純淨的氣息。
兩人同時轉頭。來人一身筆挺的深灰西裝,锃亮的皮鞋踩在超市瓷磚上發出清脆聲響,金絲眼鏡下,一雙銳利的鳳眼微微眯起,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老、老闆!”林執瞬間繃直脊背。
作為公司最底層的員工,他隻在前些年的年終酒會上遠遠見過這位總裁一面,沒想到對方竟記住了自己這張毫無存在感的臉。
秦硯的目光在購物車裡掃過,幾盒牛奶,一些零食,還有印着卡通圖案的棉拖鞋。最後停在荼猊身上:蓬松的白色羽絨服裹得嚴嚴實實,毛線帽下露出幾縷銀白發絲,墨鏡和口罩把臉遮得密不透風,活像顆會走路的糯米團子,還是巧克力餡的。
“帶弟弟購物?”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比平時柔和許多,手指無意識地松了松領帶,鏡片後的視線忍不住再次掃過那團雪白 。他記得人事檔案裡寫着‘父母雙亡,獨居’。
“啊?對,遠房弟弟……”
“叫什麼名字?”秦硯向前逼近站在荼猊面前,微微俯身,古龍水的氣息混着淡淡的煙草味籠罩下來,鏡片後的目光如有實質地舔舐過少年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膚。
荼猊歪了歪頭,打量着這個突然出現的人類,沒有說話。
林執指尖驟然掐進掌心,他看着面前的人,不動聲色擋在了荼猊面前,這一次無比慶幸荼猊不愛說話。
不說話才好,永遠都不需要對别人開口。
他盯着秦硯探究的目光,喉結滾動了一下。“他叫林知。”話一出口,林執自己都愣了愣。随口編造的假名,下意識冠了自己的姓氏。
“林知……”秦硯低聲念着這個名字,舌尖抵着上颚,仿佛在品嘗某種珍馐。
這不對勁……
但控制不住……
他的目光死死黏在荼猊身上,從雪白的發絲到被圍巾半掩的脖頸。少年身上散發出的幹淨氣息讓他想起初雪後的松林,卻又帶着某種說不清的、令人戰栗的吸引力。
想扯掉那礙事的墨鏡……
想看清他的眼睛……
秦硯的手已經不受控制地擡起,卻在半空中被林執擋住。他這才驚覺自己的失态。
“抱歉。”他勉強扯出一個笑容,聲音卻啞得不像話,“你弟弟...很特别。”
荼猊漫不經心地瞥了秦硯一眼,墨鏡後的目光停留不到一秒就移開了。他轉身繼續盯着魚缸,指尖輕輕點在玻璃上,逗弄着魚缸裡傻乎乎的魚。
林執橫跨一步,用整個身體擋住秦硯的視線。
“老闆……”林執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您要是沒事的話……”聲音像是從齒縫裡擠出來的,“我們就不打擾了。”他着重了‘我們’兩個字。
滾開!别用那種惡心的眼神看他!
秦硯的視線被迫轉向林執,眉頭不自覺地皺起,他的目光像被磁石吸引般不斷偏移,最終被林執硬生生擋住。
“啊,真巧。”秦硯突然提高聲調,嘴角揚起一個誇張到近乎扭曲的笑容,“我也來買早餐。”手指神經質地整理着早已完美的領帶結,“别這麼見外嘛,你弟弟……”
“……不就是我弟弟嗎?”
最後半句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甜膩,鏡片後的眼睛卻死死盯着林執身後那一抹雪白的影子。
礙事的林執,得想辦法,再靠近一點。
“小知弟弟,”他刻意壓低聲音,喉結随着吞咽動作上下滾動,“我名下有個水族館。”左手狀似随意地搭在魚缸邊緣,實則将林執徹底隔絕在外,“要不要去看看?那裡有會發光的深海魚……”
右手腕一翻,他刻意将價格不菲的手表懸停在荼猊眼前,讓表盤上鑲嵌的碎鑽随着動作閃爍出細碎星芒。“這個顔色的。你應該會喜歡……”
林執猛地向前,一把抓住荼猊的手腕将他拽到身後:“他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