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從變成凡人,身體就格外沉重,還不知能否憑着腦袋裡僅存的一點輕功印象上牆……
楊歲卿沒作停留,拎着呆站着的傻徒弟,三兩步跳上牆頭。
還沒等聞人月震驚師尊的力大無窮,就看到了内院的情景,這更是令他驚訝。
天井周圍種着郁郁蔥蔥的花草,白翅蝴蝶悠悠飛過,停在一隻黃狗旁邊,等一個小姑娘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再慢悠悠地飛走了。
小芹拍手笑着:“爹爹,娘親,有蝴蝶!”
大娘沒什麼變化,趿拉着那雙草鞋,大嗓門在院中響起:“小芹,别摸狗了,髒手,等會吃飯了!”
“哎——”小芹一邊答應,一邊偷偷地摸了兩下黃狗,黃狗隻是挑眉瞧了她一眼,趴的動作都沒變過。
師徒二人住過的那間裡屋,傳來一聲男人的應聲:“媳婦,今天又做什麼好飯了?”
“有空叫喚沒空過來端飯?快點滾過來!”
好熱鬧的院子。像夢一樣……不對,他們就在小芹的夢裡。
楊歲卿輕碰了一下聞人月的手,默默遞上來一個手帕。
聞人月疑惑接過師尊的饋贈,楊歲卿見他不知道怎麼用,伸手過來把手帕展開,提着糊在他臉上。
摘下那糊臉的手帕,上面印着三兩個圓圓的水痕,聞人月才驚覺自己在流淚。
他略有些尴尬,趕忙找補道:“師尊,見笑了,我天生淚淺。”
“我知道。”楊歲卿沒看他,讓聞人月略感好受了些。
他望着院子裡的人,方才一時間想到夢外的荒村與獨自守在家裡的大娘,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有一陣濃濃的悲意,突然通過夢境感染了他。
“小芹的情緒會同化入夢的人,不要太沉溺在夢裡的感情中。”楊歲卿突然道,“我們隻是過客。”
“我知道,師尊。”他低低地回應,“我也不明白我是怎麼了。”
冥冥之中,他似乎聽見了一個聲音,在對他說:“……天道以你之眼,量世間善惡,萬般悲苦卻由你來擔。未免太不公平。”
他問:“師尊,你剛說什麼?”
楊歲卿重複道:“……我們隻是過客。”
“不是這句,還有呢?”聞人月疑惑。
楊歲卿:“不要太沉溺在他人的夢裡?”
“不對……還有嗎?”聞人月很是混亂,剛剛好像就是師尊的聲音啊!
楊歲卿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随後道:“……哭得好醜。”
師尊,剛剛明明沒有說這句吧!
聞人月捧着一顆受傷的心,終于不再問了。
他看着手裡那方繡着一團祥雲的手帕,很難相信,一介天庭戰将竟會随身帶着手帕。
楊歲卿看他把玩着那方手帕,默默把手伸過來抽走了。
“不哭了就還我。”
“嗚嗚……”
“哭得太假。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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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為了看清小院子裡的動向,一直坐在牆頭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天庭的仙花培育手法,聊得聞人月口幹舌燥,終于解釋清楚霜月仙花的每月需水量。
天色微微擦黑,一家人吃完了晚飯。大叔在院中帶着小芹講故事,意料之中,是個有關狐狸的溫情小故事。
“……爹爹,為什麼恩人的房子燒起來,那隻狐狸要回來找人呀?如果被人抓住了怎麼辦?”
“因為它懂得報恩,是恩人救了它一命,所以恩人的房子走水,它也要回來報答。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就是這個道理哦。”
“那等小芹長大了,也要做善事!”
“那太好了!小芹要記得,善良的人,不會被老天爺虧待的哦!”
在狐族詛咒的影響下,小芹夢裡的一切雖然溫馨,但到處都有着狐狸的蹤迹,每個狐狸出來時,似乎都會強調一遍“狐狸報恩”的故事。
聞人月聽着,也在心裡留意着。他轉頭正想跟師尊讨論,發現對方許久不說話,原來是又睡着了!
怎麼在房頂上坐着都能睡着啊!
楊歲卿把石劍插在背後當腰靠,就這麼抱胸睡了過去,絲毫不受周圍幹擾。
聞人月都看醉了,算算時辰,師尊他老人家今日确實沒睡午覺。
師尊的睡眠質量真是上天入地找不出第二人,就算在别人的夢裡,還能倒頭就睡。
他兢兢業業地守了一會兒,院裡三人都入睡了。
當月亮緩緩沉入烏雲裡時,黑暗中終于有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