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又開始用石劍拍他的腿，一股力勁把他推到藥坊門前。

聞人月緊咬着牙，一隻手把仙筆攥在手心裡，另一隻手遙遙去推門，前半身仰出了個随時要逃跑的姿勢。

楊歲卿看他太慢，用石劍一搗他的腿，聞人月驚吓之中腿一軟，手狠狠一推，門直接朝後大開。

他對上了一雙無神大睜的眼睛，無聲而筆直地跪了下去。

人在極度驚懼的時候，是叫不出聲的。

聞人月和“下意識覺得應該是紫蘇但他眼睛被淚水遮蔽已經眩暈到渾然不知面前有什麼”的東西深情注視着。

楊歲卿真是醉了，一把薅着蠢徒弟的後衣領，把他像拎小狗一樣拎到自己身後罰站——聞人月實在腿軟，選擇罰跪。

但楊歲卿在下一秒預判了他的操作，直接把石劍直接橫在了聞人月膝蓋前，讓他跪無可跪。

那屍體一樣的東西直直倒了下來，也被他拎着脖子站直了。

兩個深情對視的玩意都被楊歲卿搞罰站了，聞人月才幽幽地顫抖着聲音說：“師尊……紫蘇姑娘是遇害了嗎？”

“你過來，自己看。”

“我不看！”

楊歲卿：“……嗯？”

聞人月立刻邁着軟成面條的雙腿奮進了，過來被迫仔細觀摩“屍體”，他剛看第一眼就驚呼：“傀儡！”

“呵，”楊歲卿氣笑了，“現在認得出來了？”

聞人月眼觀鼻，鼻觀心，繼續老實罰站，不敢吭氣。

不一會兒，他小聲吱了一聲：“先前我隻顧着瞧那文人了，沒想到她才是最要懷疑的那個。我竟沒察覺到是傀儡。”

楊歲卿瞧了他一眼，又把聞人月瞧靜音了。

待楊歲卿确認好傀儡的狀态，朝遠處看了一眼，發現小芹快要走到院子了,放下了手裡拎着的東西：“差不多了。走，去收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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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被細碎的雲層分割成一塊塊隐現薄光的色斑。

雲翳微散，小芹晃晃悠悠地溜達到了那間宅院門口，在她身後，一左一右站着聞人月和楊歲卿。

楊歲卿想了一下，拽了一下聞人月的衣袖，說：“跟我換位。你站這裡。”

“？”聞人月想到夢外小芹的尖叫，頭皮發麻，視死如歸地和師尊換了位置。

他知道要事事曆練，但也不用這麼絕情吧！

面前的小芹的雙手動了，那雙小手推開了院子的門。

門内有一聲撕開布匹一般的聲音，尖叫聲在聞人月耳邊乍起。

他愣神片刻，卻不止是因為小芹。

師尊從左上前一步，手指疾速畫好的一道仙訣打出去。

衣袖擡起時正巧擋在他的視野前，鼻端充斥着血腥之氣，院中可以想見的滿目血光，全被這一襲青衣擋了個全。

“愣什麼。”師尊轉過來，“準備遛狐狸了。”

師尊短短時間又給聞人月上了一課——在危機降臨前，感動的時間可以用來逃跑。

在小芹凄厲的尖叫聲中，他看見一道惡念身影從小芹身上脫離消失，那魇術師逃走了！

他正要去追，與此同時，院内一陣腥風襲來，師尊扯了一把他的袖子，喊道：“别追，跑！”

聞人月被扯得一個踉跄，腿比人先響應師尊号召，一個箭步沖了出去，沖出去後，他回身去看，這一看差點把他小命吓掉！

那是一隻黑痕蔓延了半邊臉的妖狐，她絕不是話本裡美豔嬌軟的狐狸，而是真正的妖邪之物。她渾身上下都浸着血，身上的白衣一直到下擺都濺上了星星點點的血迹，她的嘴裡還有些——聞人月不想繼續聯想的東西。

師尊又不知已經跑到哪裡觀戰去了！

他隻能玩了命地跑，腦袋一片空白，衣袖很快被身後窮追不舍的妖狐抓破了幾道，死亡的感覺始終萦繞着他。

聞人月從未跑過這麼快，他以為自己已經跑到了這輩子的終點，恍惚中，他特别想在死前再見一次瘋夫子，然後對他大罵一句：這就是你說的仙緣嗎！我去你的！

他跑着跑着，周身突然出現了一柄劍影，劍尖指着前方，一柄劍影接着一柄劍影，始終給他指着方向。

楊歲卿此刻正站在牆頭觀望這場生死賽跑：“差點又跑反了。”

等他把徒弟和妖狐一同引到了小芹家門口，傳音給了徒弟：“進門後立刻停下。”

聞人月跑得心都要蹦出來，聽到這一傳音更加絕望。

他大步往前一邁，掙脫了自己所有想要繼續逃走的念想，就這麼直愣愣地停下了。

他捂着胸口在凡人身軀裡大口喘息，身後金光大作。

他回身看去，一道十二劍陣在門口驟然綻開，劍尖直指妖狐，她手腳乃至渾身筋脈皆受劍光所縛，連掙紮都無力去掙。

“師尊……”

聞人月在胸口起伏間，隻能夾着氣音歎出這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