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妖狐被十二劍陣封住了經脈,她試着掙了兩下,垂着頭不動了。聞人月這會兒不知哪來的膽子,往前輕探了半步。
妖狐半邊臉被黑痕占滿,本就十分駭人,衣服更是每一處都浸着血,活像地獄裡爬出來的妖物。
她見聞人月靠近,便猛地擡起幽綠的眼,死死盯着他,嘴裡發出不明的低吼聲。
聞人月立刻又退退退到了師尊身旁。
“師尊,方才我光顧着跑了,沒敢回頭看。那院子裡是不是……真發生了命案?”聞人月低低詢問。
“嗯,那個叫元澤的文人遇害了。他身邊還散落着《狐皮仙人》的手稿……”楊歲卿望着妖狐,眉頭依然緊蹙着,“和故事裡寫的一樣。”
那便是被剝了人皮……
明明剛入夢時,他還旁聽元澤與人攀談,聽得是津津有味,如今對方卻已遭妖狐毒手了……真是作孽啊……
聞人月想象了一下那場面的慘烈,打了個寒顫,心裡暗暗對師尊的傾心愛護作了三個揖。
楊歲卿自然不知道這倒黴徒弟正在心裡一個勁兒拜他。
他拎起石劍,頂着妖狐的目光向前走了幾步,說道:“你既然要殺這文人,為何還要扮作藥坊的紫蘇?明明有那麼多下手機會,為何偏偏選在今夜?”
“妖狐是紫蘇姑娘?”
聞人月難以置信地盯着那半邊臉蔓延着黑痕的妖狐,無法把她與那個動作麻利的麻子臉姑娘對上号。
不過他盯得這樣久,還真給他看出了一點名堂。
這黑痕……似乎是燒傷的痕迹,這妖狐應是被大火燎過,才長成這般吓人的模樣的。
他看着師尊指尖閃動着一道定神訣,那個麻子臉傀儡的虛影在妖狐身後緩緩顯現,随後與她融合,二者确實神魂一緻,這才确信了傀儡一說。
妖狐聽到了“紫蘇”二字,反應十分激烈,她掙紮無果,艱難開口道:“殺……殺了我。”
楊歲卿提着石劍指着她的丹田:“解開小芹身上的詛咒。”
“殺了……殺……”妖狐瘋狂喃喃道,似乎不顧及那柄劍正劃開她的衣服,将要刺入她的丹田,“來……槐城。殺……殺了我。求你……殺我。”
楊歲卿并未要她性命的打算,隻是佯作吓唬,瞧她瘋瘋癫癫,興許問不出什麼。
他正要收劍,那妖狐卻借着攢下的一身氣力,拼命掙開了十二劍陣!
妖狐的經脈瞬間受創,血汩汩地流着,與她衣服上的血混在了一起。
不知是經脈受損還是什麼緣由,她的眼角流下了一道血淚,雙手扯着楊歲卿的石劍,直直撞在了劍上。
丹田裡的妖丹立時被劍鋒穿透了,盡管楊歲卿及時收着勁,他卻仍抵不過對方一心求死之力。
十二劍陣嗡地一聲金光大作,劍影運轉一周,妖丹已被碾碎。
狐的身體如風吹飄絮一般爆開,隻留下了一件破碎的白衣。
“師尊,這……”
聞人月在他身後看得傻眼了,妖狐就這麼自絕了?
那他們要如何解開小芹身上的詛咒?
劍尖的妖血墜成一道血線地往下落,楊歲卿順手甩了一道劍花,就好像他全然做慣了這動作一般。
當他甩完劍,卻有些怔愣,望着劍尖的殘留血痕出了神。
他轉身時,那石劍上的血迹像是被什麼東西吸收了一般,緩緩消融了。
楊歲卿握着劍的手指驟然用力攥緊了劍柄,許久後,他深歎了口氣,又放開了些力道。
“師尊……”
聞人月正要開口,楊歲卿收了劍,擺擺手:“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先别問。妖狐還沒死。”
“什麼?”
聞人月看着地上的白衣碎布,丹田都碎成渣渣了,怎麼還能沒死?
莫非此人有什麼辦法,能逃到夢外去?
此時此刻,他突然意識到一個情急之下被他忽略很久的問題——這是在夢裡,任何夢中人都無法看見他們二人,而這隻妖狐卻追了他一路!
原來當初紫蘇遙遙那一眼,當真是察覺到了他們?!
楊歲卿看他神色變幻莫測,知道他自己想明白了關竅,才說道:“妖狐是跟着我們一同入夢的。她以一部分神魂牽引着小芹身上的詛咒,在我們入夢時,她用那縷神魂緊跟着小芹,追到夢裡來了……”
“那時我們入村,她的神魂與紫蘇傀儡融合,就算捏一道定神訣,也沒能定出紫蘇是傀儡。不過,她将那具傀儡又留在了藥坊之中,我察覺到原先打下的定神訣有異樣,用追魂訣追到了她殘留的神魂氣息。”
他用劍尖指了指聞人月衣服上的劃痕:“而且,她能看到你我,也足以确認她是夢外之人。方才我殺掉的,不過是她的一縷神魂化身。”
“妖狐的詛咒牽扯到他們一族的密辛,我們若想接着查下去,隻能去夢外那個‘槐城’找她了。”
“那……夢外的小芹還能撐得住嗎?惡念會不會吞沒她的身體,讓她變成真正的妖狐作惡?”聞人月擔憂道。
“不必擔心。出夢後,我會暫時用縛神訣讓她睡過去。”楊歲卿用劍尖在地上畫了一道繁複的劍陣,“走吧,夢該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