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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人月與師尊大夢一場,醒來時發現自己橫在了地上,一旁還有一個狐臉小姑娘與他面對面。
他先是心裡重重漏跳了一拍,險些跳起來!
随後他看清了對方身下墊着師尊的青衣,她是緊閉雙眼蜷縮着的,心下明白師尊已下好了縛神訣,這才放心下來。
他坐起身,四下一尋,看見楊歲卿正在那間無人的案發院中踱步,他好像在找什麼東西,用石劍在院中戳戳搗搗。
聞人月仔細觀察師尊的動作,他好像是在複原當時夢中情景。
再一想到這裡發生過剝皮慘案,而師尊又是除了小芹以外的唯一目擊者,他的腦袋就一陣發麻。
楊歲卿彎下腰,看着院中的石案側邊台,仙人束發慣了,鮮少修短自己的頭發,他從夢裡醒來後沒來得及束發,過長的發絲便像流淌的月輝一般散落在石案上,不沾一粒塵灰。
他的青衣脫給了小芹用,裡面便僅剩下一件束袖的白色裡衣,顯得有些恣意随性。
今日不知是不是剛從夢裡回來的緣故,聞人月遠遠看着這一幕,腦海裡忽然像冰塊融解一般,松動了一小塊。
他的視野裡走進了一道更為随性,卻更遙遠的背影,與現在的師尊重疊在了一起。
那道背影穿着一襲白衣,長發披散着,好像師尊,氣質又過于随性自在,不太像師尊。
他背對着聞人月,任他如何呼喊都沒有回頭看,隻是遙遙擡高手臂,輕輕揮了揮手。
聞人月望見了這一幕,忽然如溺水一般呼吸急促起來,他雙手捂住自己的喉嚨,心裡一聲接一聲地擂動,直到喉嚨口發出喀喀作響的嗆水聲,他才緩過勁來。
他從那陣窒息的眩暈感裡勉強清醒過來,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方才的感受,應該不是現在發生的事情,而是那段回憶中的自己的經曆。
那時的聞人月,正被無邊無際黑水淹沒,隻能在被淹沒之前,在水的邊際裡望着那個人越走越遠。
“……月……聞人月。”
一聲疊一聲的傳音裡,聞人月終于聽到師尊在叫他,他回過神,擡起頭看向院子。
師尊沒再背對他,他站在石案旁,面色雖然不愉,但手始終虛虛扶在石劍上。
“醒了就過來。叫你這麼多聲,也不知道應人。”
師尊神色淺淡地望着他,再次傳音道。
聞人月如夢初醒,連忙趕過去。
“追魂訣,用在這裡。”
師尊提着石劍,在石案側邊虛虛劃了一道很淺的印記,簡單做了個“請”的手勢。
聞人月傻眼了——是課業!追魂訣的課業!
但是,說好的明天檢查呢!
楊歲卿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麼,用石劍抽得他肩膀扭過去一看——淺橘色的天際,有薄薄的日光從天地間縫中乍現而出,曬透了天邊的雲霧,碎出層層疊疊的暈色來。
大夢初醒,原來已是第二日了。
“昨夜是平安夜。狼人自刀。”
師尊在他身後小聲念道。
聞人月忽然覺得,師尊好像還是那個說怪話的師尊,也沒那麼遙遠了。
不管氣氛再怎麼煽情,這頓課業檢查定是逃不掉了。
聞人月認命了,他毅然決然地迎着朝陽,脫去了自己的外衣。
楊歲卿:“?”
他這蠢徒弟又要搞什麼幺蛾子……
聞人月摸了摸他那道精心的小抄裡襯劃痕,提起毛筆就往石案上造金墨。
楊歲卿又給氣笑了——膽大逆徒,竟敢當着監考老師的面作弊!
他在聞人月快要繪成的前一刻抽走了他的外衣,披在了自己身上。
聞人月:“?”
楊歲卿把略顯寬大的衣襟一攏:“我冷。你繼續。”
這下,聞人月也開始渾身發冷了!
他額上冷汗直冒,手裡的仙元已化成了金墨。如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他隻好硬着頭皮按着自己的理解往下寫。
“最後一筆……錯了。”
楊歲卿話音未落。
追魂訣落成,一陣金光之後,石案邊上緩緩凝出了一個他們都十分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