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的村子仍是熙熙攘攘的樣子,楊歲卿往村口走去,坐在村口扇扇子的大爺忽然向他搭話道:“哎,哎,小兄弟,你身上挂了個什麼?”
聞人月一驚,險些從師尊肩膀上滑脫,忙亮了爪子摳住他的衣服,楊歲卿面不改色,指尖微光一亮。
那大爺立刻改了口:“……老頭子我真是上了年紀,眼睛都不中用了。小兄弟,這小狗你叫它經常下來走一走,别總是抱着摟着,給它寵壞了。”
楊歲卿微微笑了:“它通體純白的,沾不得灰。”
聞人月聽了,毛茸茸的大尾巴甩了兩下,雖然不是在誇他,但他聽了怎麼有點高興呢?
大爺擺了擺手,也不再勸,反倒楊歲卿又搭話道:“大爺,敢問這村裡是不是有個藥坊?”
“小兄弟來求藥啊!那你來得太不巧了……我們村唯一的藥廬在後山,前些天發了山火,走水了。大火把那藥廬燒了個幹淨,唉,大夥連那大夫的屍骨都沒尋見,大約也是沒了……你若是急着看病,還是借匹馬,去隔壁的槐城吧。”
“後山……”楊歲卿思忖片刻,面上帶了些哀意,“不瞞您說,那位大夫與我家父有些交情,我特意受家中囑托來拜見的,誰知……唉,我實在心裡難受,想上山替家父祭奠一番。您能幫忙指個後山的路嗎?”
大爺也跟着哀歎一聲,往後指了個方向,楊歲卿好言謝過,扛着聞人月往後山的位置走去。
聞人月小聲在楊歲卿耳邊問:“師尊,他怎麼能看見我們?!”
“這夢,不大一樣……”楊歲卿望了望村口,答道,“我給你上了道移形訣,他們看到你,也隻會覺得是個普通的動物。”
他走過藥坊的位置,聞人月看着門鋪,果真變成了一個燒餅攤子:“這村裡的藥坊怎麼不見了?”
楊歲卿沒回答,隻管往西南方走,他在一戶人家的位置停了停。
聞人月見他停下不語,也跟着往那邊瞥去,看見一個老婆婆正在紡着綢布,一旁的年輕女子笑着在剝蠶絲。有個小男孩在院中跑來跑去,像個田中草莖上一個勁兒蹦跳的螞蚱。
“?”聞人月似乎覺得這場面有些違和,他望向師尊的側臉。
楊歲卿轉頭過來,眼神中帶了點鼓勵的意思。
聞人月心道不好,師尊随時随地的曆練小考又開始了……他試探着開口道:“師尊,這裡有哪裡不對勁。”
“廢話。”楊歲卿點評。
究竟有哪裡不對勁?
聞人月看了看前面的路,又回身看去。楊歲卿看着他扭來扭去,伸手捏了把他的毛絨臉:“為師但凡能選徒弟,絕不會選你這個路癡。”
聞人月不敢吱聲,一聽到“路癡”這個關鍵詞,他立刻反應過來,腦中靈光大作,嗚嗚地說:“素……小芹……”
楊歲卿終于放開了他的臉,道:“這是小芹家的位置。妖狐夢裡的村子,不是我們去過的那個村子。”
這同時也解答了藥坊不在村中而在後山的問題,聞人月恍然大悟,似乎并未想過二人夢境會有出入。
他意識到這一點後,觀察到周圍人的衣着似乎也與小芹那個年代不同,他們跟着妖狐的視角,進入了時間更早一些的村子。
他們去後山時,天空飄起了絲絲縷縷的雨,後山本就沒有石階路,一整條上山的山道沾了雨水後泥濘不堪,楊歲卿沿着村民們踩出的土路往上走去,越走入深山,路便越陡峭,兩旁的樹也變得密集高聳起來,交叉的枝條擋全了頭頂的光。
他撥開險些挂在聞人月毛毛上的枝條,樹杈太多,他顧不上撥開,索性把徒弟從肩膀上摘了下來抱在懷裡。
聞人月已經被晃蕩的山路晃困了,被師尊一摟着,就臉朝着他衣襟,睡得不知天地為何物了。
楊歲卿看着他這副不成器的樣子,又莫名想起大爺那句“别給他寵壞了”,搖了搖頭。
等爬到了山頂上,目光所及之處顯出一片焦黑的燒灼痕迹,遠遠看見一處坍塌的草廬。聞人月也被這股味道驚醒了,在他懷裡探頭去看。
慢慢踩着地上燒焦的草莖往裡探去,有幾塊松動的木梁在他身後搖搖欲墜,楊歲卿環顧草廬内,最顯眼的便是那個燒毀的藥櫃,其次便是許多藥罐。
他退出草廬,路上踩到了一個硬實的東西,挪開腳,發現是一塊黑玉石吊墜。村民來草廬搜尋時,應是把這東西遺漏了,那吊墜上的挂繩已被燒盡了,隻餘一點黑糊糊的繩尾。
“終于找到個有用的。”楊歲卿道,他手指一動,一道追魂訣打了出去,那金光隻挨到了玉石上,就被一道猛火燒斷了。
“嗯?劫火?”楊歲卿下了一道定神訣,又被同樣的劫火打斷。
楊歲卿皺了眉:“這是仙人渡情劫的劫火……為何會出現在這裡?”他想了想,又說道:“難怪這道夢境裡的人能見到我們,原來是谪仙的夢。我們這些入夢之人,便都成了夢中人。”
聞人月也跟着傻了眼,連一道桃花劫都沒有的他,自然也沒機會見過其他仙人渡劫,他問道:“咱們怎麼會闖進仙人的夢?等等……意思是那妖狐是個仙人?”
他們一時間,都回想起了這本書的名字——《狐皮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