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石劍繞着聞人月轉了一圈,說道:“你沒看見我的警示嗎?為何明知故犯?”
聞人月也不管雲青在身旁了,急忙叫道:“師尊,出事了!小芹要被這裡的槐樹抓走了……就是當時捆着妖狐的那種枝條……”
他混亂地把情況交代清楚,便看見雲青體力不支,又用嘴叼起了槐枝往後拼命拖。
石劍聽完後沉默了一陣,在聞人月頭頂停了一下,飄到他身邊去,像一個劍靈一樣,問道:“你說的那個雲青,在你身邊?”
雲青應了一聲,語氣裡已帶了哽咽的意思:“求求神仙,救救我女兒……”
“有個法子能救的,”石劍飄到了他身邊,“但是今夜,你和你女兒隻能活一個了。”
沒等雲青開口,聞人月就猛地咬緊槐枝,用氣音說道:“師尊,沒辦法兩個人都救下嗎?”
“徒兒,我問你一個問題,”石劍沉穩的聲音傳了過來,“入夢以來,你與我一直同行,可還記得我何時無法用仙訣?”
聞人月立刻想到了那時,于是答:“在尋找妖狐時,你說那是仙人渡情劫的劫火截斷了你的仙訣。”
石劍說道:“今夜你說仙訣無論如何也施展不出。因為這裡也有一道劫,是雲青的死劫。”
他沾了地上的血,繼續道:“雲青兄弟,縱使我徒弟不在這裡,你也知道要怎麼做……對不對。”
雲青咬着牙,眼淚從臉頰上跌落,他大聲道:“神仙若不能救我父女,我知道該怎麼做!”
聞人月咬牙喊道:“師尊,到底怎麼救下兩個人!你告訴我!”
石劍的聲音帶上了一絲安撫之意,好像楊歲卿就在眼前低頭看着他,溫和地說:“徒兒,今夜并非今夜,今夜是夢中的過去。我們什麼都改變不了。過去的雲青,身邊沒有人,他依然做出了選擇。”
“可是我在這裡啊……我現在就在這裡。為什麼我不能去救人?”聞人月喃喃道。
“不能去。”
他呆呆望着雲青用小刀劃破了小芹的手。随後雲青将流着血的手腕搭在小芹的手上,催動了一道仙訣。
那道仙訣,聞人月很熟悉——是移形訣。
他從來不知道移形訣有那樣的作用,槐枝發了瘋一樣放開小芹,向雲青纏繞過來,就像是它們齊齊将雲青認成了小芹。
“謝謝你了……小狗。”
雲青被勒住了喉口,他拼盡全力說完了最後一句話,被槐枝拖出了窗框。
聞人月撲過去咬他的腿,明明咬到了,卻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将他推開了。
仿佛雲青注定是要在此時此刻墜下去,任何旁觀者也無法改變這已經在過去發生的一切。
“憑什麼……”聞人月盯着雲青消失在槐枝中,低聲問道,他像驚醒一般飛出了窗框——什麼過去!什麼現在!他完全不明白!
他就在此刻,憑什麼他是個神仙,還救不得一個人!
世間哪有這樣霸道的道理!
“聞人月!”楊歲卿的聲音消散在他身後,沒能追上他。
聞人月回頭看了一眼,那柄石劍的影子似乎慢慢消散了。
師尊……等回去了,他一定好好領罰。
那柄石劍倏然從劍柄上抽出了萬千銀白色的羽線,那線上有柔軟似羽的絨毛,溫順地鋪開在聞人月身下,絲絲縷縷地纏上了他的四肢與脖頸,将他整個兜在了半空中。
聞人月試着掙紮,完全掙不斷這些羽線,他被一種清淡質樸的草一樣的香氣裹住了,逐漸失去了意識,被一點點拖了上來。
周圍那些盤旋的槐枝本來試圖接近聞人月,一觸到這些銀白的線,便幹脆利落地斷成了一片碎渣。
那線此時鋒利如刃,像是還帶着怒氣一般,讓那些槐枝隻敢捆着雲青的身體退去了。
銀絲将聞人月好好放在了塌上,伸出去關了破敗的木窗,給身上浸滿鮮血的獸與旁邊小姑娘施了一道仙訣。
聞人月身上的血迹消失得無影無蹤,小芹的血迹卻仍留在她的臉頰上。
石劍幽幽地歎了口氣,給沉睡的小芹蓋上了被子,終于在空中散成了金色的塵粒,将沉靜的黑夜還給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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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在小桦村的楊歲卿立時從床榻上坐起身,一口夾着金墨的鮮血噴了出來,他咳得滿床是血,捂着喉嚨捂了一陣子,才從那種窒悶中緩過來:“呃……逆徒……真是亂來。”
他沉下思緒,翻開了天書的第一頁,皺眉将警示中的“将暫時鎖定您的管理權限一日”随手劃去了。
天書不滿地抖了抖書頁上的劃痕,那幾個字慢慢地從紙上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