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妍秋死死攥住月考卷，平整的紙頁上還留着上周李安借她橡皮時，指甲縫裡滲出的塵泥。此刻那雙手正搭在課桌邊緣，骨節分明。

第二節課的鈴聲在走廊蕩起漣漪時，窗外梧桐沙沙作響，教導主任的皮鞋聲由遠及近。

就在此時，教室門軸發出年久失修的呻吟，玻璃倒影裡倏然掠過一道白色衣角。

李安正用美工刀削着炭筆。刀刃折射的光斑掃過他新換的淺藍襯衫，那些曾經挂在衣角上的破洞，此刻都成了被陽光曬化的霜。

"快看，老班帶了個活體藝術品進來。"前排女生忽然壓低的驚呼撞在玻璃窗上。

“哇！超級帥哥！”

所有人轉頭時，恰好看見班主任的鞋尖碾過門檻，身後跟着一團移動的淺色光暈——那男生襯衫平整，領口松垮地露出鎖骨凹陷處，像雪地裡半融的冰窟窿。

"成時雨。"成時雨握着粉筆一氣呵成，“我姓成，名時雨，出自好雨知時節，很高興和大家相識。”

粉筆灰簌簌落在講台裂縫裡，成時雨擡手推眼鏡的動作讓女生們呼聲一片。

趙柚梓的鉛筆芯突然折斷。她盯着男生垂在身側的右手，虎口處有道淡粉色的舊疤，像被揉皺的櫻花标本。

這雙手此刻正握着粉筆，筆尖流淌出的字迹工整得可怕，每個筆畫末端都帶着微微的震顫，仿佛在宣紙上起舞的銀蝶。

班主任給他安排了中間第二排的位置，那一列的座位都依次往後挪一個。

班裡一時間嘩然。

這樣的例子可是絕無僅有，要知道在九年級開學前補課時就排好了座位，為了體現公平，剛開學沈舟和趙柚梓轉來的時候，都是坐在了最後一排。

但是新同學好像不領情，禮貌拒絕了班主任的安排，委婉解釋自己個子高，座位理應在最後一排。

"同桌，你好。"成時雨突然過來向她問好，伸出的右手修長白皙，動作規範無可挑剔。

鏡片後的眼睛讓窗外的梧桐葉都屏住呼吸。

"趙柚梓。"她聽見自己喉嚨裡擠出這個名字時，窗外的梧桐正在抖落，指尖相觸時猶如握住一捧暖玉。

"成時雨。"

當那聲輕笑從成時雨齒縫溢出時，李安雙眸微暗。

成時雨在她旁邊坐了下來，餘光看到他如玉的側臉，比她離開時瘦了些，皮膚白得能見青筋。

趙柚梓偷偷往另一側挪了半張椅子。

陽光從窗戶斜斜照進來，趙柚梓的尺尖在草稿紙上劃出淩亂軌迹，餘光裡那抹衣角，像宣紙上暈開的墨痕般緩緩洇開。

李安低頭抄作業時後頸凸起的骨節，讓她想起老家屋後那片竹林。

"這道題輔助線應該畫在這裡。"他忽然傾身過來，袖口掠過她擱筆的虎口。

穿過玻璃窗，在他發梢鍍了層淡金，趙柚梓忽然想起成家古籍室那幅《松壑鳴泉圖》，畫中虬枝蒼勁的墨松，竟不及他下擺揚起時，露出的半截竹節般清隽的輪廓。

趙柚梓嗅到若有似無的氣息，是屬于李安的，前排女生們壓低的私語突然變得清晰可聞——"聽說成時雨初中拿過美術展金獎""籃球打的特棒"。

李安忽然靠近，握住她拿筆的手，随着他手臂的力道劃出兩道輔助線。

成時雨側目而視，擡肘間，趙柚梓桌角橡皮猝不及防滾落，她慌忙去撿，卻見他垂眸時睫毛在眼下投出細密的陰影。

成時雨性子挑剔，不愛與人交往，這是他生悶氣時的一貫作風。

自從上次來過一回學校，李安整個人似乎都變得更忙了，連上學都變得似乎可有可無，班主任卻也沒有因此再發過火。

李安推開門時，正撞見李鵬舉在椅子上啃煎餅果子。

油漬斑斑的袖口蹭過門框，對方反手往他手裡塞了張燙金名片——"星際遠征隊運營總監"幾個大字，在陋舍裡泛着光。

"最新副本首通視頻破了五十萬播放。"李鵬舉把泡面桶往主機箱旁一墩。

李鵬舉正在調試的招新海報突然跳出彈窗，某網頁正用血紅色字體滾動：神秘指揮官ID"爆裂小子成神錄"身價暴漲。

李安的指尖在鍵盤上停頓兩秒，突然抓起幫會的招新表，上面金色的幾個大字"星際遠征隊"，下面還有一行小字，幫會宗旨"技術扶貧，代練接單"。

趁着最新副本首通帶來的熱度，李鵬舉決定帶領團隊趁熱打鐵，更新了星際遠征隊簡曆并且想要抓住這一輪的紅利，把星際遠征隊作為一個代練的品牌宣傳出去。

鬥獸之魂這款遊戲本身就提供了開設幫會的功能和機制，李安綜合考慮了遊戲中的玩家數量和活躍度，和他商量先開個幫會，把全服的技術玩家都吸引過來，組成一個代練團體。

"先搞個一千人規模的小群。"李安繼續浏覽着第三方數據平台，“群裡及時更新交流，團隊合作、共同挑戰遊戲内容，以及對需要的玩家提供更高品質的代練服務。”

李安把新制成的星際遠征隊的工牌扔給李鵬舉時，窗外的梧桐葉正簌簌作響。

這個總把遊戲角色養到頂級的男生，此刻捧着徽章像捧着易碎的瓷器，眼睛亮得驚人。

“招募和管理的工作都交給你 ”李安道。

李安觀察到李鵬舉雖然沒有遊戲競技上的天賦，但他是個很負責的管理員，幫會成員之間的溝通和協作，解決沖突和問題，保持幫會的活躍度和凝聚力……這些瑣碎的麻煩事他都可以處理地井井有條。

李鵬舉應聲而動，在草稿紙上給當前每個成員編了工号，把淩晨兩點打呼的夜貓子和早八卡點的技術黨錯峰排班，連公會頻道表情包都按顔色分級——紫色是李安的專屬指令，橙黃屬于吵架調解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