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上字迹清麗,宛如絹花,飄着絲絲香氣。
賈辭雙手吊在頭頂,頭使力往前湊近白紙,卻又被身側的侍衛一巴掌拍歪了臉。他伸出舌頭舔了一圈唇邊的血迹,鐵鏽味頓時侵入鼻腔,他也察覺不到疼,隻是低聲陰笑着。
“容安親王果真是容安親王啊,挾勢弄權的手段玩得可真好!”賈辭垂着頭眼睛往上翻,直直瞪着坐在對面的少年,“我可不相信鄧家那小娘們兒會與你聯手抓我,容安親王别以為僞造一封她親手寫的信就能讓我道出實情。”
賈辭言語中不乏對鄧夜思的輕視,這樣的一個人竟還能得到鄧夜思的愛,實在是可恨。
“你少污蔑我,”秦硯珩擡腳朝鐵欄踢了一腳以示警告,欄杆聲音刺耳,“還挾勢弄權,你不過是個落榜的舉人,還不配讓本王玩弄權術,休要學了個新詞就亂用。一個胸無點墨目不識丁的人,也不知如何當上舉人的,要不要本王馬上給你機會投胎回爐重造。”
說完,秦硯珩也不給賈辭開口的機會,隻見他看了一眼拿着信箋的侍衛,示意他念出來。侍衛見狀即刻攤開書信,上下掃了一眼正要開口,卻憋紅了臉,半晌不敢出聲。
“怎的了?莫非還要本王親自來念不成?”秦硯珩已經開始好奇紙上究竟寫的什麼,畢竟他從鄧夜思那處拿到信後,也隻是大概掃了兩眼,并未細看。
侍衛欲言又止,秦硯珩等不及起身将信扯了回來。
究竟寫了什麼東西,有這麼難以啟齒麼,雖說他二十年來從未寫過情書,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麼,情書不就是這麼個玩意兒……
秦硯珩定睛看了看,咳了一聲後把信又塞到侍衛手上。沒想到這兩人,一個書生一個貴女,玩得這麼花,他今日也算是開了眼了。
“賈郎君,今夜花香疏影,我……”
“哎哎哎别念了,别念了。”秦硯珩趕忙阻止,即便不是信中人,他此刻也覺得渾身不自在,這兩人還怪膩歪的,看來陷入愛河的人都不正常。
這賈辭軟硬不吃,油鹽不進,本以為他看到心上人親手寫的信後,多少會有動搖,誰知人壓根不喜歡鄧夜思,也就不存在被信上内容感動而說真話的情況了。
秦硯珩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還有什麼辦法能讓人從實招來,他上上下下掃了幾眼挂着的人,心中來了一計。
“來人——”秦硯珩偏頭朝外揚聲道,“去将雞毛撣子取來。”
“把他鞋子給我脫下,衣服袖子剪了。”
聲音嘈雜,隔着兩道緊閉的木門,依然清晰傳入洛卿齡耳中——尤其是那道突如其來的笑聲,在陰暗刑房裡格外突兀。
男子揚天大笑,一聲比一聲高。
洛卿齡不禁有些耐不住,她推開門小步走到刑房門口,附耳聽去,房中桌椅移動的聲音傳來,卻悉數被男子的笑聲掩蓋了去。
秦硯珩究竟在做什麼,為何賈辭笑得這般大聲,莫不是在說什麼好笑的話罷?可聽這聲音,又不大像是發自内心的開懷大笑。
好奇心一起便壓不住,洛卿齡看了看站在門邊的守衛,瞧見二人并沒有阻止的意思,她挑起眉毛小心翼翼地推開房門。
房中明暗交接處,秦硯珩背對着大門蹲在地上,手裡拿着什麼東西,此刻正對着一雙腳輕輕掃動。那雙懸挂在半空的腿随着秦硯珩的動作搖擺,不時發出大笑。
秦硯珩在給賈辭撓癢癢!
洛卿齡心中一驚,想不到高高在上的容安親王竟有如此“邪惡”的一面,他方才說的“手段卑劣”,原來竟是如此卑劣,她也算是見識到了。
“你别撓了我求你了,我說,我說——”賈辭抿着雙唇,強行忍下那股鑽心的癢。
他生來刀槍不怕,極能忍痛,本以為無論容安親王用什麼手段他都能忍過去,可誰知那位竟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逼他開口。容安親王究竟是怎麼知道他怕癢的?
聽聞,秦硯珩笑着站起身,将手裡的雞毛撣子一扔,雙手抱胸睨了一眼賈辭,說道:“那你倒是說啊,不說就繼續。”
“說說說,我說!”賈辭顧不上滿額頭的汗水,一口氣說道。
“那日初入京城,我聽聞隻有得到貴人的‘保舉’才能考上功名,于是我将寫好的詩集送入各位貴人府中,許是因着無人引薦,詩集無一例外均被小厮攔在府外。我本想着幹脆就算了,誰知回客棧的路上,我竟碰到了一位貴女。”
“那是鄧夜思?”秦硯珩插一嘴。
“對,她就是鄧大人之女,鄧夜思,”賈辭面色恢複平靜,眼裡滿是回憶,“當時我已心灰意冷,随手将詩集送給了她,可誰知過了兩日一名自稱鄧府侍女的女子找到了我,稱鄧家娘子願意為我保舉,前提是我每日要給她做一首詩,題目由她定。”
“如此一來一回,我與鄧娘子也漸漸熟悉起來,随後便有了後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