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娘子——”耳邊有人呼喊,聲音甚是熟悉,“娘子快醒醒,怕不是魇着了?”
眼前大霧消散,思緒回到現實。
洛卿齡掙紮着睜開眼睛,視線飄遊半晌後聚集在那張略有皺紋的臉上。
是趙嬸。
隻見趙嬸一臉擔憂地站在床邊,瞧見她醒來後,松了一口氣:“娘子夜裡應當是夢魇了,在房中說着夢話,我擔心娘子喘不上氣,這才……”
“眼下什麼時辰了?”
“剛過卯時,娘子可要再睡會兒?”趙嬸掖了掖被褥,輕聲說道。
洛卿齡看了一眼窗外,眼下雖說日頭剛出來,但光線已灑進房中。昨夜做了個噩夢,現在想睡怕也是睡不着了。
她撐起身子,用手掌根敲了敲腦袋,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我還是起身罷,今日要去道觀,須得早些動身。”
自抓住賈辭後,她已經有好一段時日沒有見到秦硯珩,那把認她為主的金龍劍還靜靜躺在她的枕邊,二人至今沒有找到解除金龍劍牽絆的方法。昨日秦硯珩突然托人來信,稱道觀内有一種叫“破巽咒”的道法,說不定可以解了牽絆。
于是二人便相約今日午時,在道觀解除牽絆。
洛卿齡拿起金龍劍左右看看,陽光下劍身流光溢彩,的确是一把好劍。
今日解了這牽絆後,她與秦硯珩應當是再無交集了,阿耶調回京城的事兒她自會找别人幫忙,至于秦硯珩——洛卿齡隻覺得這位小殿下并不喜歡她帶着目的靠近他,自然也不會幫她。
一個時辰後,京郊。
車轱辘緩緩停下,洛卿齡撩起車簾朝外看去,不遠處人頭攢動,吵吵嚷嚷的,隻見不少人擠在江邊渡口,不知在看什麼,馬車也被堵在路上,無法通過。
“娘子,前面已經堵死了,馬車怕是一時半會兒過不去,可要先等等?”趙叔的聲音從外傳來。
洛卿齡看了一眼天色,眼下應當已至隅時,已經快到約定時間,再耽擱下去怕是要讓秦硯珩久等了。那位小殿下本就沒多少耐心,還讓人家在道觀裡侯着她……洛卿齡心知自己沒有那麼大的臉面讓小殿下等着。
“我去看看究竟發生了何事。”
說罷,洛卿齡戴好冪籬下了馬車,徑直朝人群走去。
幾位公子迎面走來,其中一人捂着嘴與洛卿齡擦肩而過,她下意識回頭看去,隻見方才那名公子臉色蒼白,半躬着身往前走,像是看到了什麼令人反胃的東西。
“實在是稀奇!”人群中一名身着蓑笠的老翁舉着魚竿放聲道,“我今晨說要來江邊釣魚,誰知大老遠看到一團金紅色擠在渡口,我走進一看,嘿!是錦鯉。”
“老翁您這麼早就見到了?”又一人搭腔,聲音聽着較為年輕,“怎的不下網把這些錦鯉撈上來,拿到京城還能賣不少銀子呢!”
“你這無知小兒,這些錦鯉都圍着死人轉悠,我才不打撈,晦氣!”老翁厲聲嗆了回去。
死人?
洛卿齡心中一跳,矮身擠進人群,隻見江邊渡口處,一團金紅色的錦鯉在近岸江水裡撲騰,泛白的魚嘴朝着天空一張一合,像是在訴說冤情。
視線往外移去,不遠處江中飄着一隻小船,船邊滿是錦鯉,金紅魚群圍着船頭遊動,細看竟有一名女子仰面躺在船闆上。女子手臂細白,右手手腕落入江水中,正被錦鯉啃食着皮膚,再往後,隻見女子雙腿被人砍下,血液流入江中,引得魚群紛紛湊過來……
洛卿齡頓覺一陣惡心,她捂着嘴往後退了一步,卻不知踩到了誰,後者尖叫一聲推了她一把,洛卿齡踉跄着往前撲去。
“别擠了——”有人高呼。
身後聲聲嘈雜,岸上人頭湧動,江中魚群密集,洛卿齡此刻卻顧不上身邊不停朝她擠來的人群,她愣怔看着船闆上的女子。
女屍沒有眼睛,眼眶内漆黑一片,空無一物,倒垂下來的頭半落入水中,長發如水草般飄動在江裡,那雙沒有眼珠的眼睛此刻正直直地望着洛卿齡。
船隻離岸邊不遠,錦鯉魚群圍着女屍轉悠啃食,點點血腥味飄入鼻腔,令人作嘔。
看着女屍被截斷的雙腿,以及船隻周圍密密麻麻的魚群,洛卿齡不禁想起昨夜那個夢——眼前死在船闆上的人,正是夢裡向她求救的女子!
“報官……為何無人報官?”洛卿齡回頭問道,衆人隻想保全自身,不願意主動招惹官兵,自然也無人想着要報官。
“讓我出去,我要去報官——”洛卿齡使力推開擋在身前的人群,卻動也動不了。
就在這時,隻聽不遠處馬蹄聲響起,高馬上少年身着绯色圓領袍,一臉嚴肅,此刻正帶着官兵朝渡口處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