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驕陽炙烤着獵場,熱浪蒸騰中,圍獵正如火如荼地進行着。
東側林邊,一位錦衣公子收起長弓,嘴角噙着得意的笑。他箭下那隻五彩斑斓的山雉還在草叢中撲棱,翎羽在陽光下泛着金屬般的光澤。随行者立刻歡呼着上前,拾起這珍貴的獵物。
西面山坡忽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一位虬髯大漢勒住躁動的馬匹,方才擲出的長槍正深深沒入一頭獠牙森森的山豬咽喉。那畜生轟然倒地時,濺起一地塵土。大漢捋須大笑,聲如洪鐘:"今晚有烤全豬吃了。"
最引人注目的要數南面小徑,兩個精壯公子哥正吃力地拖着一頭雄鹿。那鹿角如古樹虬枝,在烈日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澤。鹿身上插着的雕翎箭還在微微顫動,顯然是剛獵獲的。拖鹿的隊伍走過,引得旁邊其他圍獵的公子哥兒們紛紛側目,有驚歎,也有豔羨。
整個獵場喧嚣沸騰。箭矢破空的尖嘯、獵物倒地的悶響、獵犬興奮的吠叫、騎手的呼喝此起彼伏。熱風中混雜着汗水的鹹腥、皮革的焦香和淡淡的血腥氣。
蕭懿安輕勒缰繩,遠遠望了一眼塵土飛揚、喝彩聲此起彼伏的主獵場方向。她心知自己争不過那些世家子弟,便也不去湊那熱鬧。
"小起,我們往那邊走。"她手指一擡,指向與主獵場截然相反的方向——一片林木更顯幽深、人迹明顯稀少的僻靜之地。
蕭起默然颔首,策馬護在她側前方,手中長弓不時撥開低垂的枝桠。
越往裡走,喧嚣漸遠,隻餘下風吹樹葉的沙沙聲。
果然,此地隻有些不甚警覺的小獸出沒,最常見的就是草叢間一閃而過的灰撲撲野兔。
蕭起忽然開口:"小姐為何選我同隊?"
蕭懿安頭也不回地答道:"别人都不願帶我,我又不像沁柔姐有個厲害的夫君護着。選誰都是拖累,隻好選你啦。你已經被我拖累這麼多次了,也不差這一回,對吧?"
蕭起聞言,唇角微揚。
就在這時,蕭懿安突然打個手勢,凝神屏息。
前方草叢中,一隻肥碩的野兔正在啃食青草,渾圓的屁股對着他們,長耳時不時抖動兩下。
她利落地翻身下馬,取下那柄紫檀木弓,搭箭上弦。
前些日子在府中苦練,箭術确有長進,十箭能有七八箭正中靶心。可靶子是死的,眼前這小東西卻是活蹦亂跳。
"小姐正好以此活物練手,更見成效。"蕭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低沉平穩。
蕭懿安點點頭,弓弦輕顫,羽箭破空而出,直朝着野兔的方向飛去。
然而,“噗”的一聲,箭矢堪堪擦着兔子的後腿,釘進了它身後的泥土裡。
受驚的兔子猛地一竄,眨眼消失在灌木叢中。
她抿了抿唇,很快鎖定下一隻。搭箭、開弓,動作行雲流水。
蕭起在一旁靜靜看着,眼中起初是贊許,小姐的準頭雖不立刻如人意,但架勢确實比從前好太多了。可漸漸地,他的眼眸裡浮起一絲疑惑。
第二箭,擦着兔耳飛過。
第三箭,緊貼着兔子尾巴釘在地上。
第四箭、第五箭……箭箭落空,仿佛精準地給那些驚慌失措的兔子描了個邊,驚得它們四處亂竄,偏偏毫發無傷。
又一次“描邊”射空,目标兔子逃之夭夭後,蕭起眼底泛起一絲了然。他唇角微揚,聲音裡帶着幾分無奈的笑意:“小姐……您這箭法每次隻差毫厘,是心中有所不忍?”
正欲再次搭箭的蕭懿安動作一頓,随即放下了弓,轉過身來。
明媚的陽光下,她臉上綻開一個狡黠又坦然的笑容:“哈哈哈,被你瞧出來了?看着它們活蹦亂跳的,眼睛圓溜溜,毛茸茸的,總覺得這一箭下去,有些下不去手。”
雖然她吃兔肉時毫無負擔,但要親手射殺這些可愛的小家夥,終究于心不忍。更何況,史書上記載的蕭皇後可是出了名的愛兔之人,在宮中養了許多兔子。而她嘛——雖然也喜歡兔子,但更傾向于紅燒、麻辣等吃法。
"我可是個十足的顔控,要是遇上什麼醜兮兮的野豬,我肯定不會手軟。"她随口說着,目光又被一隻蹦跳的小兔子吸引,全然沒注意到身後的蕭起在她說完這話時,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臉上的面具。
那小兔子一蹦一跳的模樣實在可愛,蕭懿安看得目不轉睛。
"小姐既主動請纓來圍獵,總得帶些獵物回去……"蕭起輕聲提醒。
"我知道,所以……"蕭懿安突然定住身形,屏住呼吸,而後猛地向前一撲。
蕭起剛要上前攙扶,卻見她已經自己爬起來,拍拍衣襟上的塵土,從懷裡掏出一隻小兔子,原來她方才是在徒手捉兔。
那兔子被她揪着耳朵,四條小短腿在空中亂蹬。
蕭懿安将它塞進準備好的籠子裡,得意地晃了晃:"瞧,我這不也算獵到獵物了?"雖然,是活捉的。
連抓了好幾隻肥兔子,蕭懿安看見一隻斑鸠停在樹上,她輕聲搭箭,緩緩拉開角弓,弓弦繃緊。就在她全神貫注,即将松弦的刹那——
蕭起突然一把拽住她的手腕,猛地将她拉離原地。
"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