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逸飛身着灰撲撲的侍衛服,侍立在篝火圈外圍,離蕭懿安不遠。
蕭懿安心中暗驚,沒想到他如今竟在太傅府當差。
借着舒展筋骨的動作,她不動聲色地向那邊挪去,兩人之間隔着幾叢灌木與談笑的仆役。
"嗒"的一聲輕響,一顆小石子精準地滾落在孫逸飛腳邊。
孫逸飛左右瞥了一眼,見無人注意這邊,便借着添柴火的由頭,悄無聲息地退出了篝火的光圈,身影沒入營地邊緣更深的黑暗中。
蕭懿安也悄然離席,循着孫逸飛消失的方向,繞到一處堆放雜物的僻靜帳篷後。
孫逸飛在原地踱步,見蕭懿安走近,立刻躬身,聲音帶着壓抑的激動和恭敬:“小姐!”
“孫逸飛,果然是你。”蕭懿安壓低聲音,開門見山,“方才在火光下,我還怕認錯了。之前唐峰一事,多虧你冒險遞信。”
"小姐折煞屬下了!孫逸飛雖已不在蕭府,可心裡都向着蕭府。當日聽聞唐峰之事,便日夜留心。"
蕭懿安笑笑:“我知道你的忠心,特意探查到唐峰的消息還冒險告訴我,不瞞你說,若不是你通風報信,我都不知道唐峰被他們押在何處,遑論之後對峙了。”她裝作不經意,一臉好奇地問,“你當時如何知道唐峰行蹤的?”
孫逸飛不假思索道:"東宮和太傅往來密切,那日随太傅入東宮,正巧聽見魏公子與太子商議……"話到此處突然噤聲,警覺地四下張望。
“他們不知道你是蕭府出去的人嗎?”
蕭懿安心中有疑,太傅的人事都不做背調嗎?仇家出來的人敢用就算了,居然還敢帶他去重要場合?讓他聽到重要的密謀?
孫逸飛神情誠懇,看起來忠心不二,可他已在魏府效力,魏博濤與她勢同水火,此人的話到底可信幾分?
“知道,正因為知道……”孫逸飛卷起自己的袖子,手臂上是一道道觸目驚心的鞭痕:“所以唐峰被放出去一事暴露,才鞭打孫逸飛……可孫逸飛對天起誓,從未吐露半字!他們面上雖不顯疑,卻不知心裡如何作想。”
蕭懿安凝視着孫逸飛手臂上那些猙獰的傷痕,新傷疊着舊傷,有些結痂處又被撕裂,滲出點點猩紅。想必孫逸飛在太傅府的日子很不好過,即便如此,他還冒死向自己傳遞信件,她應該相信孫逸飛,不能讓雅琴的悲劇再次上演。
蕭懿安輕歎一聲,從袖中取出一個青瓷小瓶:"這是上好的金瘡藥。"
她正欲再問他在魏府境況如何,卻見孫逸飛雙膝一彎,“撲通”一聲,直挺挺地跪在蕭懿安面前。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蕭懿安一驚:“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說話!”
孫逸飛卻重重叩首,額頭抵在冰冷的地面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小姐!孫逸飛鬥膽,求您開恩!求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幫幫孫逸飛!孫逸飛實在不願在魏府待下去了!求小姐發發慈悲,想法子,讓孫逸飛能回蕭府吧!”他聲音嘶啞,像是壓抑着極大的痛苦。
"太傅府如何待你了?"
孫逸飛聞言,臉上頓時顯出幾分難以啟齒的窘迫,眼神閃爍,支支吾吾道:“是……是太傅大人他……他有些……有些問題……”
“魏太傅魏自清?”
魏自清雖是太子陣營,但在京中的名聲頗好,是出了名的禮賢下士,對待下人寬厚,難不成因為孫逸飛是蕭府出去的人,所以……
蕭懿安蹙眉:“你這身傷,莫非是因為他?”
"不!不是明面上的責罰!"孫逸飛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清晰,"太傅大人他……他有龍陽之好!"
這偌大的京城,高門顯貴裡,不納妾室的,可就獨魏自清一人。為了讓夫人放心,魏府如今都隻招男仆和老妪。
魏自清與夫人舉案齊眉的故事早就傳遍京城,誰曾想他不納妾不是因為不近女色,而是因為喜歡男人!
孫逸飛見蕭懿安神色劇變,心中稍安,繼續急聲道:"近日……太傅屢次私下召見,試探孫逸飛,言語舉止,甚是不堪。孫逸飛實在惶恐萬分,度日如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