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隻是在下着,如絲如霧,悄然掩蓋了一切聲響。
已經是晚上八點,沈昭揉着酸痛的脖子起身,剛要下樓去給自己倒杯水喝,肚子“咕噜”一聲,才驚覺晚飯還沒有吃。
桌子上攤開着英語試卷,20個完型填空錯了15個,鮮豔的紅刺得她眼睛發疼。愣了兩秒,她以為自己會哭,可是沒有,她隻是覺得心裡一片茫然的慌亂。輕輕叫起還在旁邊學習的安粲和宋淮安,便兀自下了樓。
或許是上午和空調男同學的交涉太過疲累,沈昭此刻一點也提不起精神。
沈雲女士今晚有應酬,她又實在不想做飯,翻出三袋泡面,又從冰箱拿了一盒蝦和三個雞蛋,就機械地開始做飯。
“小心!”宋淮安剛踏進廚房,就看見鍋裡的水已經沸騰溢出,而沈昭依舊渾然不覺,隻眼神空洞,對着那片氤氲的水汽發呆。
一個箭步上前,迅速将沈昭拽離爐竈,關上燃氣竈的閥門,宋淮安和緊随其後的安粲一起,扶着失魂落魄的沈昭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關切地問:“怎麼了?看你魂不守舍的,有沒有燙到?”
沈昭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隻極其輕微地搖了搖頭,就掙紮着站起來要繼續去做飯。
見她如此,宋淮安和安粲怎麼放心讓她繼續待在廚房,連忙按住她,說她們來就行。
沈昭的腦子此刻一片混亂,已經無法分析太多複雜的信息,隻木然地點了點頭,不再去看宋淮安和安粲憂心的表情,徑直轉身,将自己重重砸進卧室的床上扔在床上,用被子緊緊蒙住頭。
安粲剛要跟去,就被宋淮安一把拉住。他聲音低沉,帶有安撫的意味,“算了,給她點兒空間吧,她最近壓力太大了。”
鍋裡的水繼續咕噜咕噜地沸騰起來,有朦胧的熱氣湧出。宋淮安揭開鍋蓋,将面餅下進去,拿起旁邊的筷子攪了兩下,忽然回頭,“要不……”
安粲正盤算着該怎麼安慰沈昭,宋淮安話說一半讓她更加煩躁,水池裡的碗也不刷了,沒好氣地轉身給了宋淮安一拳,“有話快說。”
鍋裡的面已經煮好,盛進三個碗,端到餐桌上。
宋淮安其實是想說要不要去雍和宮拜一下,正好去北京玩兩天,全當散心。安粲一聽,緊繃的臉色緩了緩,也覺得這個計劃可以。
隻是……她望了一眼緊閉的卧室門,無聲地歎了口氣,沈昭會願意去嗎?
“她現在隻睡四五個小時,除了吃飯全在學習,人不是機器,把自己繃太緊,早晚會崩潰的。”宋淮安像是猜到安粲所想,停下動作,把抹布扔到水池裡,擦幹手上的水,拍了拍安粲的肩膀,就向着沈昭的卧室走,“我去叫她來吃飯,順便勸勸她。”
安粲也想跟去,但終究停了下來。想到宋淮安老師的身份,或許他更懂得如何開解此刻的沈昭。等12月份國考結束就去陪着沈昭吧,至少最後的半個多月不能讓她一個人硬扛。
卧室裡沒開燈,光線昏沉沉的。
沈昭隻是躺着,蜷進被子,臉埋在枕頭上,一動也不想動。
她忽然開始懷疑自己的能力,努力并不一定會取得成功,但是盡全力而後失敗的滋味實在太過痛苦。或許一開始就不該強求,及時放棄才是此刻最好的選擇吧。
這個念頭像藤蔓似的纏上來,勒得她眼眶發酸。
就在這時,敲門聲起,不急不緩,正敲碎了她的思緒。沈昭愣了一下,才遲鈍地反應過來,是宋淮安的聲音。
胡亂抹了一把臉,坐起身,打開床頭燈,下床,将門打開。
宋淮安的身影立在昏黃的光暈裡,什麼也沒問,目光在她有些蒼白的臉上輕輕掠過,隻是叫她去吃飯,聲音不高,帶有一貫的溫和。
“哦,行。”沈昭腦子裡還是一片混亂,下意識應了一聲,便轉身往卧室裡走,就在此刻手腕卻猝不及防被扣住了。
宋淮安的掌心溫熱,并不強硬,甚至帶有一種穩定的安全感,卻依舊讓她僵在原地,無法邁開半步。
“要去北京嗎?”宋淮安的聲音依舊平穩,仿佛隻是随口一說,卻讓沈昭的表情一瞬空白。
“北京?”她聽得一頭霧水,茫然擡頭,眼睛似乎帶着濕漉漉的紅,“去那兒幹什麼?”
“我還以為你會依舊說行呢,”看着她懵懂的樣子,宋淮安輕笑一聲,扣住她手腕的手卻沒有絲毫放松的意思,“去放松放松,玩兩天。”
“我知道你想拒絕。”
拒絕的話還未說出口,就被宋淮安輕描淡寫地堵了回去。
“學……”
“就兩三天,不會耽誤學習。”
完全沒給她說話的機會,宋淮安再次截斷,語氣依舊柔和,卻帶着不容拒絕的強硬。
“那好吧。”
手腕依舊被他攥着,溫熱的觸感透過皮膚,帶來一絲奇異的安全感,卻又讓她莫名心慌。掙脫不開,沈昭隻好悶悶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