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房間,在小客廳坐下,沈昭和安粲對了一下手機餘額。
一個顯示5500,一個顯示5000,隻在北京待三天,這些錢本是綽綽有餘。可如今,吃在宋淮安家,住也在宋淮安家,連想去買景區的門票,結果也被宋淮安攔下了。
錢攥在手中,卻愣是想花都花不出去。
她們實在不想欠他太多,可看他的家境,顯然是什麼也不會缺。想感謝謝意,竟不知從何下手。
安粲歎了口氣,沈昭也在心裡不住地懊惱,當時就不應該稀裡糊塗地直接跟他走,就應該先把一切問清楚的。
兩人合計半天,仍不知送什麼即不顯得刻意,又能表達心意,實在沒有頭緒,夜色卻已經濃黑,别墅中寂靜無聲。
明天還要早起,安粲和沈昭隻得暫時放下這樁心事,草草洗漱睡下。
許是剛來到陌生環境認床,沈昭這一覺睡得極不安穩。
半夜突然驚醒,望着陌生的天花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在哪兒。
歎了口氣,隻覺嗓子發幹,猶豫了半晌,終究是口渴的難受戰勝了懶惰。她輕手輕腳地爬起來,擰開門,沿着旋轉樓梯一步步往下走。
深夜獨自一個人下樓還是有些害怕,幸好台階上的感應燈随着她的步伐次第亮起,照亮了腳下的一小片地方。
走到一樓,卻是先被樓梯旁嵌入牆壁的巨大魚缸牢牢吸引了目光。
整個一層都像沉在靜谧而黑暗的深海中,唯有魚缸中的這一方小世界,幽幽地散發出寶石般璀璨的光暈,如夢似幻。
沈昭不由自主地跪坐在冰涼的地闆上,手掌輕輕貼上魚缸的玻璃壁,身體微微前傾,看色彩絢麗的熱帶魚,不知疲倦地在那方碧藍的幽光中穿梭遊弋。
水波晃動,光影在她的臉上明滅變幻。沈昭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停留,隻是莫名覺得自己也變成了其中的一尾魚,被包裹在周圍這片絢爛卻易碎的玻璃夢中。
它有一種不同于白天的,孤寂的美麗。
突然冒出這個想法時,沈昭感覺自己有些可笑。它隻是魚缸而已,一件物品,又何至于會有人的喜怒哀樂?
宋淮安下樓時,看到的就是這個場景。沈昭的身影地伏在魚缸前,掩在光暈裡的側臉輪廓朦胧而柔和,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絢麗,旖旎,讓他忍不住去窺視。
一種隐秘的沖動以強硬的姿态席卷了宋淮安的内心,他想把這幅畫面定格下來。可摸遍全身,才想起來手機被他遺落在床上。
下次吧,他對自己說,美好的事物本就值得記錄,下次拍完,拿給沈昭看,就不算是偷拍了。
這個想法竟然讓他的心情莫名愉快起來。
宋淮安放松腳步,繼續下樓,走到沈昭旁邊,微微傾身,聲音在一片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你很喜歡這些魚嗎?我可以送你一些。”
深更半夜,突然旁邊幽幽傳來一道聲音,任誰都會被吓一跳,沈昭也不例外。
她的心猛地一跳,直接坐在了地上,雙手撐在身側的地闆上才堪堪穩住身形。看清來人是宋淮安,嗔怪道:“宋老師你吓死我了。”
見她瞬間蒼白,宋淮安趕緊蹲下身,垂着頭,複又擡起眼,目光沉靜而專注地望向她,聲音中滿是真誠的歉意,“對不起。”
沈昭還是維持着那個半撐的姿勢,一時忘了動作。
目光相對,宋淮安的眼眸中盛滿的是幽藍的水光,和虔誠的自責。
一瞬之間,沈昭覺得自己仿佛也變成了那遊動的魚影,在宋淮安的身上穿梭。一呼一吸之間,她随着水波搖曳,俶爾遠逝,忽而近顯。
原來白日夢也需要活水,而此刻,那源頭似乎就落在了他垂落的睫毛和眼底無聲的溫柔中。
看她怔怔地望向自己,宋淮安剛要開口詢問,臉頰上猝不及防就傳來一片溫熱的觸感。
是沈昭的掌心。
宋淮安呼吸一窒,微微張開了嘴,一時竟有些恍惚。怔愣半晌,不敢相信自己突如其來得到的沈昭的親昵,巨大的驚喜湧上心頭。
他下意識地想去握住她的手腕,沈昭卻像一尾受驚的魚,猛地縮回手,手腳并用從地上爬起來,倏忽遊上了樓。
宋淮安保持着半蹲的姿勢,望着她消失的方向。
良久,才慢慢地撐着地闆坐了下來,頭深深埋進臂彎,一聲抑制不住的輕笑逸散在幽藍的光影中。
宋淮安還沉浸在興奮的餘韻中,久久無法回神,臉頰滾燙,心跳如鼓。
冷不防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也吓了一跳,擡眼正對上宋淮安的目光。
“幹什麼呢?坐在這兒。”宋淮意一把将他拉起來,然後徑直向餐廳走去。
宋淮安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将剛才的經曆一五一十地和哥哥講了一遍。
“你喜歡她?”給自己接了一杯水,宋淮意聽到弟弟如此說,眉頭細微地蹙了一下,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随即又恢複了慣常的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