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陸府,還未進門,子桑硯清與晏如幾乎同時停了下來。
子桑傾月不明所以,隻覺得走近陸府後,周遭的空氣都涼了幾度,下意識拽住子桑硯清的衣袖,朝後微微退了一步。
“阿兄,你們怎麼都停下了?”
子桑硯清做出保護她的姿勢,安撫道,“此地有很重的鬼氣,看來,這位傳言中的女鬼已經盤踞在此有些時日了。”
“廢話!告示都貼了大半年了,是個人都知道陸府鬧鬼了。”
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少年的聲音,衆人循聲望去,隻見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站在那裡,右手食指上還繞了一隻錦囊在漫不經心地搖着。
“南叔,這幾個人就是今兒個揭告示的?看着也不像有多少道行的樣子,别又是些來騙吃騙喝的江湖神棍。”
陸府的管事聞言,有些不好意思地向他們介紹,“道長,這便是陸知府的公子,是這間宅子的少主人。我家公子心直口快,還請各位不要把他方才的話放在心上。”
子桑硯清溫和一笑,“自然不會。”
陸子滕近日見了不少招搖撞騙的江湖術士,此刻對晏如他們也有些先入為主的敵意。
“都說這宅子鬧鬼,小爺我在這兒也住了好些年了,一點兒事情都沒有。說什麼後花園有鬼,依我看,根本就是那些下人想惰懶耍滑,以訛傳訛的借口罷了。還有你們這些神棍,跟他們一起裝神弄鬼,也就能騙騙我爹這種上了年紀的老頭了……”
話還沒說完,他的後腦勺就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陸子滕氣憤轉身,幾乎咬牙切齒,“陶沅沅!你幹什麼?!”
陶沅沅嫌棄地拍了拍手心,仿佛剛剛摸過什麼髒東西,面對他的怒氣,絲毫沒有退縮,“老遠就聞到你家門口臭氣熏天,你這張嘴都可以直接給莊稼施肥了。”
陸子滕愣了一下,然後真的用手擋在嘴前哈了口氣,認真道,“胡說!小爺我可是正經人家的公子,每天早晚都用茶水漱口!”
“是嗎?那請問誰家正經公子會叫‘肚子疼’這個名字啊?”
陶沅沅吐吐舌頭,沖他做了個鬼臉。
“你!說了一千遍一萬遍了,小爺我姓陸不姓杜!看到牌匾上的字了嗎?陸府!你是不是不識字啊你?”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你說再多遍也沒用,我就叫你肚子疼,肚子疼,肚子疼!”
晏如和子桑硯清站在一旁看戲,瞅着方才還氣焰嚣張的陸小公子,此刻被個小姑娘收拾得服服帖帖。
南叔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場面,再次發揮起人物介紹的作用,“這位是陶總兵的千金,陶大人與我家大人是世交,陶小姐與公子也算是青梅竹馬。”
介紹完就淡定地招呼幾人進去,“道長,請。”
之前晏如揭告示時,陶沅沅掩在人群裡把過程看的一清二楚。
她從小就對靈異鬼怪的故事格外感興趣,最大願望就是能成為捉妖師。
這次陸府鬧鬼,讓她好不激動,終于能在現實生活裡看見活的鬼了。
可惜,陸府先前請的都是些外強中幹的草包,一點真本事都沒有,還害的陸府損失慘重。
陸大人将陸府花園圍的嚴嚴實實,她想活見鬼也見不着。
這回的幾人,至少晏如和那個白衣道長看上去還算像模像樣的修道之人,她終于能身臨其境地參與捉鬼過程,可得跟緊了他們好好漲漲見識。
看着幾人先後進了大門,陶沅沅一把撥開擋在前面的陸子滕,提着裙子追趕上去,“等等我!我也要去!”
陸子滕好不容易平衡身子,也追了上去,“欸!這是我家!誰讓你随便進去的?你……跑慢點兒!等等我!”
*
晏如在正廳坐着喝了半盞茶,便見到了剛從府衙回來還未換下官服的知府大人,她随着子桑硯清對他抱拳行了禮。
“各位不必多禮。進來前,本官聽南管事說了,你們三位是霁月宗門下的弟子,真是幸會幸會!不知要如何稱呼幾位?”
子桑硯清态度不卑不亢,“在下子桑硯清,是霁月宗掌門晏山的大弟子,這位是師妹晏如,那是舍妹子桑傾月。”
陸大人欣慰道,“霁月宗名滿天下,想必這回定會能捉住後花園的鬼怪。若能解此燃眉之急,本官必當重謝!”
“大人不必客氣,降妖除魔本就是霁月宗使命所在……”
晏如怕他再說出些“視錢财如糞土”的話來,急忙打斷他,“收服這鬼後,大人隻需付了告示上所提的賞金的便是,無需再有其他答謝。”
陸大人爽快笑道,“賞金自然少不了。這鬼一般入夜後才會出來,幾位道長先随本官去用了晚飯,再從長計議。”
晏如稱心如意,對他作了一揖“也好,那就多有叨擾了。”
陸大人看着陶沅沅長大,打心眼兒裡滿意這個丫頭,見她也在,便道,“沅沅也一起用晚飯吧。”
陶沅沅略過陸子滕一臉吃癟的表情,對陸知府甜甜一笑,“謝謝陸伯伯!”
晚飯過後,天色就黑透了。
最近幾日陰雨連綿,今日雖然沒下雨,但也是個不出太陽的陰天。
到了夜裡,月亮也被烏雲遮蔽,後花園未曾掌燈,烏漆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晏如從褡裢裡拿出一張符紙,另一隻手打了個響指,那張黃符便化作一小團火焰,乖乖地懸浮在她的指尖上,将周遭的景況照得一清二楚。